騎士尷尬得扯了扯腰帶,“杰洛特閣下,我知道你該怎么做。過了這條河,往南,你就會在小路上追上一支車隊。天就快黑了,車隊肯定會停下來休息。明天黎明時分,你就能追上他們。”
“什么樣的車隊。”
“我也不知道。”騎士說道,“但他們不是商人,也不是普通的護送車隊。他們一舉一動都井然有序,馬車也都一個樣子,蓋得嚴嚴實實……毫無疑問,他們是王室的手下。我允許他們過橋,因為他們要走去南方的小路,多半是想從淺灘穿過萊克希拉河。”
狩魔獵人看了看女術士,“倒是跟我們同路,但是他們會幫助我們嗎?”
“也許會,”騎士冷冷地說,“也許不會。但這兒沒人幫得了你們,這點我可以肯定。”
車隊的眾人沒有聽到狩魔獵人接近的聲音,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他們正圍在營火旁聊天,馬車上圍在白色的帆布。杰洛特拉著韁繩,蘿卜高聲嘶鳴,他覺得還是需要提醒一下車隊,但是車隊眾人的反應還是相當的激烈,他們大部分都是矮人,這讓杰洛特放下了心。
矮人們抄起十字弓和砍在樹樁上的斧頭,“誰?”
“是朋友。”狩魔獵人跳下了馬。
“鬼知道你是誰的朋友!”矮人惡狠狠地噴吐著唾沫,“走近點!”
杰洛特走進火光照射的范圍,矮人揚起了頭,“除非俺的眼睛騙了俺,不然你肯定是利維亞的杰洛特,那個狩魔獵人,除非你長得跟他很像。”
火光突然亮了起來。
“亞爾潘·齊格林?”杰洛特驚訝地說,“竟然是活生生的亞爾潘·齊格林,連胡子都一根不少!”
“哈!”矮人揮揮斧子,仿佛晃動一根柳條。斧刃劃破空氣,伴著沉悶的聲音砍進樹樁。“解除警報!這位真是朋友!”
其他人放松了下來,杰洛特甚至聽到了他們放松的吐氣聲,矮人朝他走了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力道堪比鐵鉗。
“歡迎你,狩魔獵人。”他說,“無論你來自何方,去往何處。小伙子們,過來!狩魔獵人,還記得俺的小伙子們嗎?這位是雅尼克·布拉斯,這是澤維爾·莫蘭,這兩個是保利·達爾伯格和他弟弟里根·達爾伯格。”
不過杰洛特哪個都不記得,在他看來矮人都長得一樣,胡須濃密,又矮又壯,穿著厚厚的填絮短上衣,長得像個正方形。
“我沒記錯的話,”他一只接一只握住矮人長滿老繭的手,“你們總共有六個。”
“記性不錯。”亞爾潘·齊格林大笑,“沒錯,俺們總共六個。不過盧卡斯·科托結婚了,他在瑪哈坎定居下來,離隊隱退了。那個蠢貨。俺還沒找到頂替他的人。真可惜,六個剛剛好,不多也不少。要吃掉一頭牛犢,喝光一桶酒,六個……”
“依我看,”杰洛特點點頭,指指猶豫不決地站在馬車旁邊的人,“你的人足夠吃光三頭牛犢,外加相當數量的家禽。亞爾潘,你指揮的都是什么人?”
“管事的可不是俺。請允許俺向你介紹。請原諒,溫克,俺沒馬上介紹你。俺跟俺的小伙子們和利維亞的杰洛特算是老相識了——俺們一起經歷過不少事。杰洛特,這位是威爾弗里德·溫克專員,他為科德溫的仁君、阿德·卡萊城的亨賽特王效力。
威爾弗里德·溫克身高比杰洛特還要高,甚至有矮人的兩倍,他穿得很是簡樸,看上去像是個執法官,眼神銳利,杰洛特甚至能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那股自信與堅定,狩魔獵人敢賭二十克朗,這個人是個職業軍人。
“坐下說吧。”亞爾潘指了指之前砍著斧頭的樹樁,“告訴俺們,杰洛特,你來做什么?”
“尋求幫助,我的朋友。我跟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一起旅行。女人生病了,很嚴重。”
“該死的,我們這可沒有醫師。”亞爾潘吐了口唾沫,“你把她們留在哪兒了?”
“路邊,離這里半弗隆。”
“你來帶路。喂!那邊的!三個人上馬,給備用馬裝上馬鞍!杰洛特,你的女人還能騎馬嗎?”
“恐怕不能,所以我才把她留在路邊。”
“到馬車上那羊皮,帆布,還有兩根木棍!快點!懶鬼們!”
威爾弗里德·溫克站起來雙臂交叉,咳嗽了一聲。
“見鬼,我們是在路上,路上有難不能不幫!”亞爾潘朝著男人大喊,“矮人不會放棄朋友!”
等到他們趕到路邊的時候,亞爾潘把手放在特莉絲的額頭上,“該死,她燙得像個火爐。萬一是痢疾或者傷寒怎么辦。”
杰洛特面無表情地撒謊,他用毯子裹住特莉絲,“這不可能,女術士對這些疾病免疫。她是食物中毒,不會傳染。”
“唔...好吧。”亞爾潘翻了翻背包,“俺習慣帶一些常用藥,應該還有剩下的。”
“希瑞,快去睡吧。”杰洛特遞給她一塊羊皮,“你都站不穩了,不,別睡馬車,我們要讓特莉絲睡在馬車上,你睡營火邊。”
希瑞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是她的語氣仍然模糊且堅定,“我要躺在特莉絲身邊,如果你不讓我靠近她,他們就不會相信你的話了。他們會以為這病真會傳染,然后趕走我們,就像要塞里那些士兵。”
“杰洛特?”女術士的聲音像是溺死的人一樣,“我們...在哪...”
“跟朋友在一起...”
“我在這。”希瑞輕撫著特莉絲紅色的頭發,“我在你身邊。別怕,你感覺到這兒有多暖和嗎?他們生了火,還有個矮人準備去拿藥……治你的腸胃。”
“記住...”特莉絲啜泣起來,她不停地扭動,想要掙脫毯子,“不要...不要魔法藥劑...”
“我記住了,躺著別動。”
“嗚...我...”
狩魔獵人一言不發地彎下腰,連同毯子一起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到林間陰暗處。希瑞嘆了口氣。
她聽到粗重的喘氣聲,于是轉過身。亞爾潘從馬車后跑過來,胳膊底下夾著一大包東西。營火照亮了他腰帶上的斧刃,他那件皮革短上衣的鉚釘也閃閃發光。
“病人在哪兒?”他咆哮道,“騎著掃帚飛走了?”
“不是所有女巫都會騎掃帚。”希瑞指指暗處。
好吧,”矮人點點頭,“俺知道那種病有多痛苦,有多煩人。俺年輕時,也是不管抓到什么都敢吃,所以也食物中毒了好幾次。那女術士是什么人?”
“特莉絲·梅利葛德。”
“不認識,也沒聽說過。不過俺跟這號人反正也沒什么交情。好吧,出于禮貌,俺該自我介紹一下。俺叫亞爾潘·齊格林。你叫什么,小野鵝?”
“反正不叫小野鵝。”希瑞兩眼閃著光,沒好氣地回答。
矮人呲著牙,咯咯地笑了起來,他裝模作樣地鞠了一躬,“俺請求您的原諒。天色太暗,俺沒認出來。您當然不是野鵝,而是位高貴的年輕女士。您的氣度讓俺折服。如果不需要保密的話,敢問這位年輕女士的芳名?”
“不用保密。我叫希瑞。”
“啊哈,希瑞。敢問這位年輕女士的身份?”
“那個,”希瑞驕傲地翹起鼻子,“就得保密了。”
亞爾潘哼了一聲。
“這位年輕女士舌頭鋒利,堪比黃蜂。如果年輕女士愿意屈尊原諒俺,俺就奉上這些藥,外加一點兒吃的。年輕女士是愿意接受呢,還是想叫鄉巴佬亞爾潘·齊格林趕緊滾蛋?”
“對不起……”希瑞低下了頭,“特莉絲真的很需要幫助,齊格林……閣下。她病得很厲害。多謝你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