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恩在與丹妮莉絲一起過夜的時候,有時候會說起一些位面之間的知識,下層位面的殘忍恐怖也在其中。按照費恩的說法,下位面生物是一群徹頭徹尾的殺人不眨眼的家伙,所過之處只有鮮血與戰爭,她雖然還分不清楚魔鬼與惡魔的區別,但是這些都不是好東西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在軍事會議上,所有的建議都被擱置了下來,丹妮莉絲自己對于攻城計劃猶豫不定。在所有軍官散去之后,無數焦急猶豫的情緒徘徊在她的心頭,她不知道要從哪里進攻才能打敗彌林人,她也十分擔心自己子民的傷亡。雖然費恩勸過她,所謂“慈不掌兵”,她也懂得這個道理。但是丹妮莉絲還是無法硬下心腸,她覺得,如果自己的子民因為她的愚蠢決定而毫無意義地死亡,那些鮮血是會糊在自己身上的,那將會是她的罪孽。
層層疊疊的壓力讓丹妮莉絲氣悶得很,她再也無法忍受大帳里封閉的空間與沉悶的空氣,她想要微風拂面的感覺,她想聞到海洋的氣息。
“彌桑黛,”她喊道,“給銀馬上鞍,并備好你自己的坐騎。”
小文書鞠了一躬,按照丹妮莉絲的命令,叫來白胡子阿斯坦。因為她將會到自己的子民中間,沒有必要太過防備。
大帳所在的燒焦橄欖樹林鄰著海邊,位于多斯拉克人營地和無垢者營地之間。坐騎鞍備妥當后,丹妮莉絲騎著馬沿海岸線出發,背對城市而行,她能感覺到陽光在她背上散發的熱量,些許刺痛就像彌林在身后發出的嘲笑。午后的太陽在大金字塔頂的青銅鷹身女妖像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很快奴隸商人們就會穿上帶流蘇的托卡長袍,斜倚著椅子,享用羊羔、腌橄欖、狗胎、蜂蜜睡鼠諸如此類的美味佳肴,然而城外,她的子民們卻在挨餓。可能是因為龍血的原因,沉眠在血液中的暴怒突如其來地充斥全身。那一百三十六具兒童尸體以及她的子民的饑餓環繞在她的心頭。
那些奴隸主不該擁有如此舒適的生活。
丹妮莉絲騎過無垢者營地周圍的尖樁和壕溝時,她聽見灰蟲子和他的士官們正操練一隊士兵掌握短劍、盾牌和長矛,另一隊人裹著白色的纏腰布在海里洗澡。無垢者們非常愛干凈,和雇傭兵們大不一樣,丹妮莉絲手下某些人聞起來好像自她父親失去鐵王座之后就沒洗澡或換衣服,在那些人靠近她的時候她都悄悄屏住呼吸。
雖然費恩要求自由民們保持潔凈,但是他無法直接命令雇傭兵,雇傭兵團團長對于費恩的清潔命令不屑一顧,認為他是小題大做。與之相對的,無垢者們即便經過一整天行軍,仍堅持每晚都洗,當無水可用時,就按多斯拉克人的方法用沙子來清。當她經過時,無垢者們紛紛跪下,并捏緊拳頭置于胸前以示敬意,丹妮莉絲則一一回禮。
丹妮莉絲看到自己的船停于外海,“貝勒里恩號”離得最近,“賽杜里昂號”把帆收了起來,最遠處是劃槳船“米拉西斯號”和“瓦格哈爾號”,他們實際上屬于伊利里歐總督,根本不是她的,然而她不假思索便給她們取了新名字,龍的名字,而且不止于此。在毀滅來臨之前的古瓦雷利亞的神話之中,貝勒里恩、米拉克斯和瓦格哈爾都是神祇的名字。
在整齊的木樁壕溝及太監們操練洗澡的區域以南,就是自由民的營地,這里與無垢者營地相比,十分嘈雜混亂。丹妮莉絲已經盡可能地用取自阿斯塔波和淵凱的武器將前奴隸們武裝起來,費恩則在自由民當中發布征兵命令,喬拉爵士已經把能作戰的人員整編為五個大隊(原本四個大隊再加上五千奴兵),然而此時她絲毫沒發現訓練的跡象。在一個燃燒著木炭的火堆旁,上百人圍聚在一起燒烤馬尸,她聞到肉的味道,聽到男孩轉動馬身時脂肪發出的嘶嘶聲,不由得皺起眉頭。
孩子們跟在馬匹后面奔跑,歡呼雀躍,自由民們用各種亂七八糟的語言從四面八方向她呼喊;有的向她致敬,稱她為“母親”,有的請求恩賞與幫助;有的向陌生神衹祈禱,為她祝福,有的卻要她祝福他們。她左右顧盼,朝他們微笑,觸碰舉起的手,并任由下跪的人摸她的馬鐙和腿,許多自由民相信觸碰她會帶來好運。
費恩拿著本《論隱形與反隱形與反反隱形》的論文,返回了丹妮莉絲的營帳,他向里面張望了一下,發現丹妮莉絲并不在里面。他這次來是為了說服丹妮莉絲允許他召喚下層位面生物來幫助進行戰爭,他原本打算召喚魔鬼,雖然也是邪惡生物,但是還是守序陣營生物,只要限定契約的范圍,魔鬼可以在戰爭中發揮出超乎尋常作用。
帶腦子的生物常常比不帶腦子的生物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這點在無底深淵的第一層就能體現出來。混亂邪惡的惡魔們只懂得打砸搶燒,也不管身邊是否是友軍,而數量遠比惡魔來得稀少的魔鬼們則可以在戰場上與數量龐大的惡魔軍隊們僵持下去。畢竟惡魔們參加血戰有很多原因,有些是為了吸引無底深淵意志的目光,以此晉升為更強大的惡魔,當然,更多的則是因惡魔們喧鬧的性格,參加血戰只是為了爽......
小法師搬過一把椅子,翻開書本,靜靜地等待丹妮莉絲返回。他也為此做好了預案,如果丹妮莉絲不愿意召喚下層位面生物,那就召喚那些出現在奧林匹亞奔放之野的愛剌天族,反正奴隸主們殘忍的行徑十分適合這些俠義癥患者來審判,而且這些感情用事的可愛生物不會去想殺死奴隸主之后會發生什么,他們只能看到眼前的罪惡,這十分適合當下的情形。如果不行,他就會和丹妮莉絲說說,描述這些天使是如何的光輝與正義。
不過鑒于費恩目前的召喚法術無法召喚出高等級的愛剌天族,所以他打算先召喚一位彩光天使,等彩光天使返回之后說明費恩的條件,以城中的藝術品作為答謝,來請求比如紅焰天使之類的愛剌天族降臨,但這種方案可行性極低,所以費恩還是想要盡量說服丹妮莉絲接受他召喚下層位面生物的請求。
不過費恩還未等到丹妮莉絲返回,一陣喧鬧聲就已經沖入了帳篷之中。小法師皺了皺眉毛,抽出魔杖,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他只看到白胡子阿斯坦護著騎在銀馬上的丹妮莉絲,快步向著帳篷奔來。
“發生了什么?”費恩一邊幫助彌桑黛將丹妮莉絲扶下馬,一邊向著小翻譯問道。
“有個人...”彌桑黛還未從恐慌之中完全脫離,“卡麗熙再跟一位孕婦說話...”
費恩一邊聽著,一邊將丹妮莉絲扶進帳篷當中,給她煮上一杯熱紅酒,看著她坐在軟椅當中,逐漸恢復了鎮靜。而小法師也通過彌桑黛的講解,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當丹妮莉絲停下來跟一位想讓龍之母為自己嬰兒命名的孕婦說話的時候,原本已經失蹤的原次子團團長梅羅出現了,她被徑直拉下了馬。
“背信棄義的母豬,”他說,“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來讓人們親吻你的腿。”
他腦袋光得像南瓜,曬得蛻皮的鼻子紅紅的,雖然丹妮莉絲幾乎認不出已經刮去胡子,潛入自由民當中茍且偷生的前任雇傭兵,但她還認得那聲音和那雙淡綠色眼睛。
雖然有勇敢的自由民沖過來保護丹妮莉絲,但是根本不是武藝高超的雇傭兵的對手。不過在梅羅得逞之前,白胡子阿斯坦就已經用手中的拐杖直接打碎了“泰坦的私生子”的牙齒,他伸出拐杖的速度快得驚人。
阿斯坦將丹妮莉絲護在身后,梅羅舉起鋼劍劈向他的臉,老人急速退后,如靈貓般迅捷,他用拐杖狠狠抽打梅羅的肋骨,使得他步履蹣跚。阿斯坦發起反擊,踩著水花側移,架住一擊回旋砍,閃過第二下,又截住下劈向中路的第三招。
“老頭,”梅羅的聲音含糊不清,“快滾吧,免得我把你的拐杖折成兩截,捅你的——”
他們之間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丹妮莉絲只能聽到武器碰撞的聲音。彌桑黛把她拉了起來的時候,她們聽見“咔嚓”一聲響,梅羅小腿上伸出了參差不齊、血淋淋的斷裂骨茬。
“泰坦的私生子”嘶吼著倒下了,他還在奮力扭動,手臂往前一探,鋼劍直直刺向白胡子的胸口。白胡子阿斯坦則用一種輕蔑的態度將兵器撥開,并用拐杖的一端猛擊他的太陽穴,梅羅癱倒在地,海浪向他涌來,他的嘴里涌出粉紅色的血泡。不一會兒,自由民們也蜂擁而至,用尖刀、石塊和憤怒的拳頭淹沒了他,將他徹底撕成了碎片,物理上的。
“我知道阿斯坦先生的劍術高超,但是沒想到有如此的厲害。”費恩經過彌桑黛的講解之后,也給白胡子阿斯坦端上一杯香料熱葡萄酒,“還請原諒,在魁爾斯的時候,我用偵測思想來判斷每一個接近丹妮莉絲的人的表層想法,我只知道老先生對于自己的劍術十分自信。看來我擊敗彌林的護城英雄在阿斯坦先生看來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丹妮莉絲此時才從“泰坦私生子”被撕開的血腥場面中恢復過來,她一點一點地咽下溫熱的葡萄酒,雖然費恩看到她的喉嚨上下聳動,還是有些反胃的征兆,不過這已經比剛剛返回的時候好多了。
“我去看了河邊城墻,”莫爾蒙爵士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它比陸地這面還要高幾尺,而且同樣堅固,彌林人還在城垛下安置了十幾條火船...”
她打斷他的話頭:“你該警告我‘泰坦私生子’逃脫了。”
喬拉爵士皺起眉頭:“沒必要驚嚇您,陛下,變小的雇傭兵實在難以找到。我已懸賞他的人頭...”
“好吧,這不是喬拉爵士的錯,畢竟誰能找到一只躲避陽光的臭蟲呢?這是我的錯。下次就把人變成松鼠好了,青蛙也不錯,這樣我們的騎士就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敵人了。”小法師向著喬拉爵士嗤笑,“或許下次就有自由民提著一籠子青蛙來領取懸賞了。”
“你沒資格嘲笑他,費恩。”丹妮莉絲沒有感受到費恩的幽默,“這是你不使用法術的結果。”
“那天沒有記憶‘生物定位術’這種不常用的法術,也沒有多余的卷軸,我記憶的是‘任意門’,龍血研究都不夠用,哪里還能用來寫卷軸呢?”
“行了,我不想爭論了。”丹妮莉絲深呼吸,她轉過頭對著喬拉爵士說道,“把錢付給白胡子吧,離開淵凱后梅羅一路跟蹤,他剃掉了胡子,混跡于自由民中,等待復仇的機會,阿斯坦殺了他。”
而喬拉爵士沒有理會費恩的嘲笑,他盯著老人看了許久,“一個侍從拿一根棍子殺了布拉佛斯的梅羅,對嗎?”
“一根棍子,”丹妮莉絲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很正常,侍從怎么就不能有好武藝呢?”費恩攤了攤手,“我的劍術訓練只有幾周時間而已。”
“不,這不一樣。”喬拉爵士向著費恩解釋道,“你是貴族。在維斯特洛,一個侍從不可能接受如此厲害的劍術的”
“他不再是侍從了。喬拉爵士,我要你賜封阿斯坦為騎士。”
“不。”這是喬拉爵士說的。
“不。”這是阿斯坦說的。
喬拉爵士拔出劍來,“‘泰坦私生子’是出了名的兇險殺手,而你到底是誰,老家伙?”
“一個比你出色的騎士,爵士。”阿斯坦冷冷地說道。
“你說自己是個侍從。”
“曾經是,陛下。”他單膝跪下。“我年輕時曾為后來的史文伯爵做侍從,如今遵照伊利里歐的命令,也為壯漢貝沃斯服務,但在這之間的歲月,我是一名維斯特洛騎士。我并沒向您撒謊,女王陛下,然而保留了部分事實,以及與此相關的過錯。我懇求您的寬恕。”
“你保留了哪些事實?”丹妮莉絲很不滿意,“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
他低下頭,“在魁爾斯,當您問起我的名字,我自稱阿斯坦。事實上,跟貝沃斯一路東行尋訪您的路上,我的確叫這個名字,但那并非我的真名。這是您的宮廷法師沒有察覺到的。”
她的疑問多過了憤怒,丹妮莉絲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法師。
“偵測思想只能聽見表層想法。”費恩攤了攤手,“他當時并沒有在想這件事...”
“這不怪你,費恩。”丹妮莉絲的臉漲得通紅,她卻還在為阿斯坦辯護,“他欺騙了我,但是剛才也救了我。”
喬拉爵士沒有再理睬別人,而是對著阿斯坦大聲說道,“梅羅剃掉胡子,你卻留起了胡子,對嗎?難怪看著這么面熟……”
“你認識他?”丹妮莉絲迷惑地詢問被放逐的騎士。
“我見過他十幾次,不過大多數時候是遠遠看著他跟他的兄弟們站在一起,或馳騁于比武場中。七大王國里每個人都知道‘無畏的’巴利斯坦的名號。”喬拉爵士用劍尖抵住老人的脖子,“卡麗熙,跪在您第一小說app下載地址xbzs.cc面前的是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御林鐵衛的隊長,他背叛了您的家族,為篡位者勞勃·拜拉席恩效力。”
老騎士眼都不眨,“真是烏鴉還說八哥黑,就憑你,還敢講什么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