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因為費恩的話冷靜下來,因為他們親眼看到甘道夫墜入無底深淵之中,沒有人能從那里離開。但小法師提出的例子,比如甘道夫的壽命卻是給遠征隊的其他人提了個醒,阿拉貢想起甘道夫手上的火之戒納雅,那是灰港的奇爾丹贈送給甘道夫的,據說奇爾丹在第一次見到甘道夫的時候就就將精靈三戒之一送給了他。
或許這能說明一些甘道夫的奇特吧。聽到這種解釋,趴在地上哭泣的皮平和梅里也都止住了哭聲,只有精靈與矮人依舊沉默不語,他們不太相信小法師所說的“甘道夫還會出現在他們面前”那一套聽起來像是哄孩子的說辭。即便是再強大的人,掉下無底深淵也仍然會魂歸曼督斯,反而是費恩知道的預言更讓人不安,雖然他一再保證會變更某些人的命運,但誰也不知道這事好是壞,就連阿拉貢的詢問也不能讓費恩透露一二。
“我們不能在這里久留。”阿拉貢見費恩不愿開口,他在向甘道夫告別之后,便轉回身面對遠征隊眾人。他說,“但即便甘道夫不能回歸,我們也必須堅持下去,或許我們還能報此深仇大恨。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來吧,還有許多事得做。”
他們所處的山谷夾在迷霧山脈兩道猶如手臂的龐大山谷之間,形成一片陰影覆蓋的峽谷,峽谷上方矗立著三座閃著銀光的雪峰,分別是凱勒布迪爾、法努伊索爾和卡拉茲拉斯,這正是墨瑞亞群山。在峽谷的盡頭有一道急流奔騰而下,一級級數不清的小瀑布如同白色的絲綢從山間流淌而下,山腳下的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水霧。
“那就是黯溪梯。”阿拉貢指著瀑布說道,“如果我們的運氣能好些的話,我們本應該沿著急流旁的那條深鑿的路下來。”
“或者卡拉茲拉斯不那么殘酷的話。”吉姆利不滿地瞪著那道雪峰,他對著那道被白雪覆蓋的山峰揮舞拳頭,“他現在正屹立在陽光下微笑呢!”
在他們的東邊,山脈張開的手臂在中途戛然而止,他們向更遠的地方眺望,還能看到遼闊蒼茫的大地。而在南邊,極目力之所及,迷霧山脈延綿不絕。他們此時仍然再山谷西側的高地上,在離他們不到一里遠的地方,地勢稍稍低了一些,有一個橢圓形的小湖,形狀猶如一個巨大的矛頭深深扎進北邊的峽谷,湖的南端已經離開了山影籠罩的范圍,沐浴在了許久未見的陽光之下。那湖水是深暗的,呈現出一種罕見的幽藍色,就像傍晚從亮燈的屋中朝外望見的晴朗天康一般,那湖面無比平靜,湖的四周是一片柔軟青翠,討人喜愛的草地。
“那就是鏡影湖,深深的凱雷德扎拉姆!”吉姆利的語氣充滿了悲傷,他的眼角向下傾斜,“我還記得他說:‘愿那景象使你心生歡喜!不過我們不能在那里滯留。’現在,我將行路很久,而心中卻無歡喜。必須趕緊離開的是我,不得不留下的卻是他。”
阿拉貢帶領著他們順著大門出來的路往下走,這條路崎嶇不平,逐漸沒落成一條深入亂石之中,蜿蜒穿行在帚石楠與棘豆之間的小徑。但即便如此,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這里很久以前有一條坦途從低地連綿曲折向上延伸通往矮人的王國,路邊仍然不時可見毀壞的石雕,以及一座座青丘,低矮的丘陵上長著細高的白樺,或者是在風中嘆息的冷杉。沿著道路,一個朝東的轉彎,將遠征隊帶到了鏡影湖的草地附近,路邊不遠處立著一根孤零零的柱子,那柱子頂端破損,柱身開裂。
“那是都林石柱!”吉姆利對于矮人王國的一切如數家珍,根據都林一族矮人的傳說,都林一世在后來石柱佇立的地點初次望向鏡影湖的湖面,湖水中他的頭頂上浮現出一頂王冠,而后都林石柱被樹立以紀念這一事件。吉姆利說道:“我不能就這么徑直走過去,也不過去駐足片刻,看看這山谷的奇景。”
“那么就快一點!”阿拉貢說著,回頭望向墨瑞亞的大門,“太陽下山得早,也許奧克要等到暮色降臨才會出來,但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遠離此地。”
“跟我來,弗羅多!”矮人喊道,跳離了小路,“我可不能讓你不見凱雷德扎拉姆就走。”
矮人奔下長長的青草坡,弗羅多慢慢跟了上去,他被那寧靜的藍色湖水深深吸引。事實上有興趣跟著矮人吉姆利去參觀都林石柱的不僅僅只有弗羅多和山姆,希瑞也跟著吉姆利一同跑了過去,只留下費恩這個異類,在隊伍里怎么做也不是。
“我并不是要責怪你,費恩維迪恩先生。”沉默了一會,阿拉貢說道,“但你確實知道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擁有我們所不曾擁有的力量。”
費恩長舒了一口氣。他面色凝重地說,“我只能告訴你,阿拉貢,我在盡力避免你們的死亡。我所做的事情就如同用一根小木棍試圖試圖撬起一個大鐵球一般,如果沒能找到正確的支點,我就會完蛋啦。”
“這種事你做過嗎?成功過嗎?”波洛米爾問道。
“做過了好幾次,有時成功了,但結果并沒有改變,有時看似事情毫無變化,但結局卻不再相同。”小法師面露苦澀,“我不知道這些改變的范圍是誰確定的,我只能盡力而行。”
費恩不知道伊露維塔所允許他改變的范圍是多大,甘道夫的晉升是已然確定的事情,但其他人的生死也有可能是伊露維塔手中的籌碼,一步一步將結局引導至這位創世者想要的場面。他不知道在他之前經歷的世界當中是否有類似的存在,但費恩還是擔心,那些被自己所改變的命運,躲避的災厄是否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卷土重來。
“這么說,你如今已經拯救了許多人的生命?”萊戈拉斯問道。
“但恐怕還沒有我殺的人多。”小法師搖了搖頭,“我并不認為我所行之事是為邪惡,當別人拿著長矛向我進攻,要取了我的命的時候,殺了他們,我的心底也毫無障礙。”
聽了費恩的話,阿拉貢也松了一口氣,在他想來,費恩也應該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
吉姆利帶著霍比特人和希瑞回到了小路,坐在小路上等候的其他人也適時地停止了話題,他們再次順著小徑開始了旅途。道路現在向南轉去,并且迅速下坡,從夾抱谷地的兩條山脈之間穿行出去,在離湖下行一段路之后,他們遇到了一汪清澈如水晶的深泉,那晶瑩的水流從泉眼中涌出,沖過一道石緣,順著一條陡峭的石渠涓涓下流。
“這是銀脈河的源泉。”吉姆利說,“別喝!它猶如冰一般冷!”
“它匯集了山中許多其他溪流,很快就會變成一條湍急的河流。”阿拉貢說,“我們要沿著它走上許多里。我將帶你們走甘道夫所選的路,而我希望先去銀脈河注入安都因大河處的森林——就在那邊。”
阿拉貢指向前方,遠征隊的其他人也望了過去。只見前方這條溪流躍入谷中深澗,接著繼續奔流進入更低處,最后隱沒在一片金色迷霧里。
“那就是洛斯羅瑞恩森林!”萊戈拉斯說,“那是我族居住之地中最美的一處,這世上沒有哪個地方的樹能與那地相比。秋天時葉子變成金黃,并不凋落,直到來年春天新綠生發,舊葉方落,然后枝頭會盛開黃花。森林好似屋宇,地面一片金黃,屋頂金黃一片,立柱則璀璨如銀,因為樹皮光滑銀灰。我們黑森林的歌謠仍是這么說的。若是春天是我能站在那森林的檐下,我會欣喜開懷!”
“即便那是冬天,我也會欣喜開懷。”阿拉貢說,“但現在它還在幾十里外,我們要快一點!”
有了小法師的參與,弗羅多和山姆沒有受傷,那只本應該戳中弗羅多的奧克首領在費恩的火焰下變成了一灘焦黑的血肉。因此遠征隊的行進速度也快了許多,不一會,他們遇到了另一條從西邊流下的小溪,歡騰的溪水再次匯入一條湍急的銀脈河。匯合的河水一起陡然瀉下了一道泛綠的石檻,水花四濺落入一個小谷地,谷地周圍長著矮小虬曲的冷杉,四面陡峭,遍布荷葉蕨和越橘叢,谷底是塊平坦的地區,溪流從這里穿過,嘩嘩響著流過晶亮的鵝卵石。遠征隊打算在這里休息一會了,填抱肚子。此時大約是下午三點鐘,他們里墨瑞亞的大門只有幾里遠,然而太陽卻已經開始西沉了。
吉姆利和霍比特人們用灌木和冷杉樹枝生起了一堆火,又從無盡水瓶中倒出了水來加熱。費恩將熏肉切開,在山姆的小鐵鍋里煎得兩邊焦黃,由于沒有任何獵物,小法師只能讓他們吃著白面包搭配培根。只不過希瑞建議讓大家吃飽,最好吃到會吐出來,因為他們既要遠離奧克的追捕,還要趕往洛斯羅瑞恩,只有吃飽了,他們才有力氣走得遠一些,他們可以到達金色森林后在補充食物。
這個建議獲得了所有霍比特人的支持,他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消瘦。
“如果我們不能大吃一頓,我們準會瘦成一張皮。”皮平說,“只不過山姆的皮會大一些,我們的會小一些。”
小法師只能多分給霍比特人一些熏肉和面包。事實上他曾經問過阿拉貢會不會殺牛,但卻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案,他們根本吃不完一頭牛,剩下的殘骸反而會讓奧克們追蹤到他們。對此,希瑞,矮人和霍比特人們都有些失望,他們無比渴望著大塊大塊地吃肉,山姆的香料已經許久為此派上用場了。
在吃過飯之后,遠征隊準備出發,他們熄滅了篝火,掩蓋了所有痕跡后,便爬出了谷地,重新回到小徑上。沒走多久,太陽便落到了西邊的高山后面,大片的陰影從山頂蔓延而下,暮色籠罩了打賭,迷霧從洼地里升起。東邊遠處,黃昏的天光單單地灑在遙遠的平原和樹林連成的朦朧大地上。阿拉貢又帶著他們走了近三個小時,中途只稍稍休息過一次。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阿拉貢讓遠征隊眾人提高警惕,此時天空中有著許多明亮的星星,但是漸虧的月亮要很晚才會出現,四周一片漆黑,霍比特人和希瑞都無法看清東西,只能借著星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遠征隊中沉默一片,沒有人說話,經驗豐富的人們都在仔細聆聽后方的路試是否有著任何聲音。
“除了風,什么聲音都沒有。”吉姆利說道,“附近沒有奧克,要不我得耳朵就是木頭做的。但愿奧克只是把我們趕出墨瑞亞就滿足了,或許那就是他們的全部目的,除此之外跟我們,跟魔戒,都沒有半點關系。不過他們若是腰圍被殺的頭兒報酬,常常會追擊敵人許多里格,直到追到平原上。”
弗羅多低頭看了看刺叮劍,此時這把劍并沒有發出藍色的寒光。但他確實聽見了什么,就像在墨瑞亞中聽見的那樣,他以為自己聽見了什么。當陰影剛剛籠罩他們,后方的路變得昏暗的時候,他就再次聽見那急促的腳步聲,即便是現在,他也聽得見。
他猛地轉過身,就發現后面有兩個小光點。或者說,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兩個小光點,但是沒等弗羅多看清,它們就消失了。
“怎么了?”希瑞問道,她現在有些緊張。
“我不知道。”弗羅多回答道,“我以為自己聽見了腳步聲,以為自己看見了光——就像眼睛一樣。自從我們一進入墨瑞亞,我就常常這么以為。”
希瑞趕緊招呼費恩過來。小法師翻了翻弗羅多的眼皮,又用魔眼看了看他的頭頂。
“沒有。”他說,“沒有魔法的痕跡。但我相信弗羅多并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他可能真的看得或者聽到了些什么?”
“怎么說?”阿拉貢問道,其他人也十分關心這個問題。
“魔古爾之刃留下的傷口讓弗羅多擁有了一部分暫時看得幽界的能力。”小法師說,“那地方比我們所處的世界要怪異得多,弗羅多所看到的和所聽到的東西,很有可能是某些東西位于幽界中的投影所發出。現在,弗羅多的感官比我們要強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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