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們必須走了,現在就走。”甘道夫說,“恐怕我得把給你守門的兩個小家伙也一塊帶走,不過缺了他們倆,你還是能應付得來的。”
“也許可以。”樹須說,“但我會想念他們。我們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成了朋友,我想我是越來越性急了我大概是活回頭,返老還童,冒出顯得樹芽了。不過,他們是我很久、很久以來,在太陽和月亮底下看見的頭一樣新鮮事物。我不會忘記他們的,我已經把他們的名字放進了那份很長很長的名單里了,恩特們會記得它的。”
“只要樹葉還在四季更替,他們就是我們的朋友。再會了!不過,如果你們在你們美好的家鄉夏爾聽到消息的話,送個口信給我!你們懂我的意思:有關恩特婆的傳言或蹤跡。要是可以,你們親自帶口信來!”
“我們會的!”皮平和梅里異口同聲說道,然后轉身匆忙離去。樹須看著他們,沉默了好一會,滿腹心事地搖了搖頭。然后他又轉向了甘道夫,他說他會安排恩特們把整座山谷從頭到腳都搜一遍,每塊石頭都翻起來看看,確保薩茹曼沒有留下什么荼毒世界的東西,他們還會引來河水,再把艾森加德給淹一遍,找出所有出口和通道。到時候樹木會回來住在這里,老樹、野樹都會回來,到時候就算是只松鼠來到這里,恩特們也會知道的。
費恩想要去歐爾桑克里逛逛的想法被恩特們無情的熄滅了,不僅是恩特,就算甘道夫也反對小法師探索歐爾桑克的提議,他知道即便沒有鑰匙,小巫師仍然能飛到露臺上,走進那座黑石塔中。甘道夫建議小巫師在一切結束之后再去歐爾桑克探索,他相信那里的書籍能夠很好地豐富費恩的學識,但不是現在。
因此小法師只能沮喪地看著這座完美的法師塔離自己越來越遠,“再見了,我的法師塔!”
當甘道夫與他的伙伴,以及國王帶著手下的騎兵們又從艾森加德出發時,太陽已經沉落到西邊那道長長的山脈后了。甘道夫背后帶著梅里,阿拉貢帶著皮平。有兩位國王的騎兵,先眾人而行,朝前急奔,很快就到了山谷里,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其他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恩特們就像雕像一般莊嚴列隊在大門前,高舉長臂,卻一聲不出。他們在曲折的通道上走了一段之后,梅里和皮平回頭望去,天空依舊陽光燦爛,但艾森加德已經籠上了長長的陰影,灰暗的廢墟正落入黑暗中,這會兒,只剩樹須獨自站在那里,遠看像一根老樹樁,讓兩個霍比特人想起了遠在范貢森林的邊界,他們在陽光普照的巖架上與他初次相遇的情景。
他們騎著馬,來到那根雕有白手的石柱前,柱子仍然立在那,但雕塑的擺手已經被扔在地上,摔碎了那根長長的食指正躺在路中央,在暮色中略顯慘白,紅色的指甲也變成了黑色。
“恩特做事真是巨細靡遺啊。”甘道夫不由得感嘆道。
一行人繼續前進,山谷中暮色漸深。“甘道夫,今晚我們會騎得很遠嗎?”過了一會兒梅里問到,“我不知道你對自己尾巴上掉個晃蕩的小累贅有什么感覺,但是小累贅累了,如果能停止晃蕩躺下來休息,小累贅就會很高興的。”
“這么說你聽見他的話啦?”甘道夫說,“別耿耿于懷,感謝老天,他沒說更多針對你們的話。他一直盯著你們,而如果這話能安慰一下你們的自尊,我就告訴你們:當時你和皮平在他的心里遠比我們其他人重要的多,你們是誰?如何來到這里?為什么來?你們知道什么?你們曾經被擄嗎?如果曾經被擄,當奧克全殲時,你們是怎么逃脫的?薩茹曼那偉大的腦袋被一堆秒殺的謎題給折磨慘了,倘若他的關注讓你感到榮幸,梅里阿道克,那么他的譏笑便是贊美了。”72文學網https://
“謝謝你!”梅里笑著說道,“起碼在這個位置有個好處,就是你有機會把同一個問題問上第二遍。我們今晚會騎得很遠嗎?”
老巫師爆發出一陣大笑,“真是個最叫人難以招架的霍比特,所有巫師都來照看一兩個霍比特人,好讓自己學會理解他人,并糾正自己的錯誤。我請你原諒,不過我連這些簡單的問題也都考慮過了,我們會這樣不緊不慢的走上幾個鐘頭,直到出了山谷,明天我們就必須快馬趕路了。
我們來時本來打算離開艾森加德后就直接越過平原,返回國王在埃多拉斯的宮殿,但那段路程騎馬也大概要幾天功夫,我們在斟酌之后改變了計劃。傳令兵已經先一步前往海爾姆森谷,告訴大家國王會回去,他會帶著許多人從那里進入群山間的小路前往黑蠻祠。從現在開始,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可能,超過兩三個人就不要公然結伴穿過平原。”
“你的習慣是要么啥都不說,一說就說一大堆!”梅里說,“恐怕我想知道的就只有今晚睡哪,海爾姆森谷在哪兒?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其他地方又是啥?我對這片地方一無所知。”
“那你最好學學,要是你想知道當今形勢的話,不過你要學也別想現在學,更別找我學,我有太多要緊的事情得考慮了,不過我們隊伍里還有另一個巫師,你可以去找他。”
“我想起了小巫師用魔法構建出來的房子了,希望今天晚上我們可以躺在柔軟的被褥上聊天,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溫暖的床鋪了。”梅里說,“而且,我覺得小巫師對于當今形勢的了解恐怕沒有大步佬來得多,要知道,他當初都不知道布理在哪兒呢。我覺得巫師應該要和你一樣,多出來走走,一直待在房間里看書會把腦子憋壞的。”
“真是稀奇,一個霍比特人居然能對巫師的學習計劃提出建議。不過你說得對,到處旅行對于一個巫師來說很有好處,一直待在一個地方的結果我們也看到了,就像薩茹曼,我剛開始還以為他是憋壞了呢。”
“但是無論是哪個巫師都和你有些相同的地方,甘道夫。”梅里說,“巫師都是神神秘秘的家伙,你也一樣,為什么不說說你在思考的問題?”
“因為這些問題是具有極深智慧的人才能思考的,如果你不想讓自己的小腦瓜子變成一鍋熱騰騰的粥的話,就還是不要聽比較好,這些問題會讓你在深夜夜不能寐的。”
“你現在這么急躁,也是因為思考那些問題嗎?我還以為我們打贏了!”
“對我們打贏了,但只是贏了第一仗,而勝利本身讓我們更加危險。艾森加德和魔多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但確切情況我還沒推測出來,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交換消息,但他們確實交換了消息。我想巴拉督爾的魔眼將會急躁地盯向艾森加德,然后轉向洛汗。而我想讓他看見的越少越好。”
他們緩緩行去,迤邐穿過山谷,腳下的路距離淌過石頭河床的艾森加德忽近忽遠。夜色從山脈上慢慢爬下,迷霧散盡,寒風吹襲,一輪滿月將東方的天際映出一片片冰冷的清輝。在他們的右側,山肩漸次低落下去,成了荒涼的丘陵,一片遼闊的灰色平原展現在他們面前。終于他們停了下來轉離大道,再次走向長滿芳草的高地,他們向西走了一里左右,來到一個面朝南方,背靠多巴蘭圓丘的小溪谷。
多巴蘭n是北方山脈的最后一座山丘,也就是迷霧山脈北部片區的最南端,在洛汗語中的意思是“金棕色的山丘”。這山丘的山腳下一片青綠,山頂長滿了帚石楠,峽谷兩側雜亂叢生這去年的蕨類植物,春天到來之后,蕨類的卷曲嫩芽,剛從芳香的土地里冒出頭來,低處的山坡上長滿了密密的山楂林,他們在這林里扎營。這時距離午夜大約還有兩個鐘頭。
小法師取出好久不用的魔法書,在一片空地上寫寫畫畫,念誦咒語,一座石頭房子突然冒了出來,嚇了國王手下的騎兵們一大跳。不過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這是巫師的手段,巫師做到任何事都不足為奇。
但石屋子里沒有廚房,于是他們在一棵山楂樹下的洼地里升起篝火,就著篝火做起了晚飯。可是晚餐的材料不多,即便有著國王手下的騎兵,而他們個個都是用弓箭的好手,甘道夫一行人也才分到了幾只兔子。幸虧萊戈拉斯,多虧了萊戈拉斯,讓他們一行人今晚晚上不用吸著兔子骨頭上的油挨餓入睡,精靈的眼神而人類更好,射箭也比人類更準,只可惜艾森河里現在還沒有多少魚,不然今天晚上他們的晚餐還能更豐富一些。
不過沒有什么可抱怨的啦,至少他們現在還能升起篝火,用過濾的河水煮一鍋熱騰騰的肉湯。在這里,沒有什么比這肉湯更美味的東西了。72文學網m.72wxa
他們頭頂的那棵山楂樹高大如巨木,枝葉如傘,因年生日久而虬結,但每根粗枝仍都老當益壯,每根細枝梢上都長滿了花苞。守夜的哨兵布置好,兩人一班,其余的人都在用過晚餐后,便裹在自己的斗篷和毛毯里睡覺,不過在此之前,伊奧梅爾來找了小法師一趟,因為他想讓國王睡得安穩一些,因此這片林子里出現了兩座魔法石屋子。
這對希奧頓來說倒是個新奇的體驗,可對兩個霍比特人來說就有些難受了。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睡在真正的床鋪上了,而這間石屋子里可沒有軟乎乎的床鋪,只有硬邦邦的黑石地面。但這總比睡在螞蟻窩上要來得好,他們沒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兩個霍比特人講著悄悄話,他們講著梅里從甘道夫那挖出的消息,還有甘道夫的變化這個老巫師變得比從前更仁慈也更警惕,更快活有趣也更嚴肅神圣,就算是他曾經的頂頭上司薩茹曼也無法抵抗他的力量。但霍比特人們更關注的是另一個變化那就是甘道夫的嘴巴變得更嚴實了,老巫師從來都不讓兩個霍比特人觸碰那水晶球。尤其是皮平,他現在仍舊十分沮喪,因為那東西是他撿到的,他也很好奇那是什么東西。
“喂!”梅里說,“原來你就是為了這事兒煩心啊?好啦,我的小伙兒皮平,別忘了吉爾多的話就是山姆常常引用的那句:別摻和巫師的事務,他們既難捉摸,又脾氣火爆。”
“可費恩不是這樣的。”皮平說,“他還經常變出吃的來。”
“他大概還是個巫師學徒吧。”梅里信誓旦旦地說道,“甘道夫還有許多東西沒教過他。”
“但是,我們這幾個月來成天都在摻和巫師的事物。”皮平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除了遭遇威脅,我還想得到一點消息,我很想看看那個球。”
“快睡覺吧!”梅里說,“會得到足夠的消息的,我親愛的皮平。好奇愛打聽這種事兒,圖克家向來是敵不過白蘭地鹿家的,不過,我問你,現在是什么時候?”
“好吧,可是我告訴你,我很想看看那個球,能有啥壞處?你知道的,老甘道夫像母雞孵蛋似的把它抱在懷里,這樣我是得不到它的。你就只會說,快去睡覺,你得不到他的!這可沒啥幫助。”
“好吧,可我還能說什么?”梅里說,“對不起皮平,你真的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說,等吃過早飯后我會跟你一樣好奇,我會千方百計幫你去哄哄巫師。但現在我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我要是再打哈欠,嘴巴就要咧到耳根子了。晚安!”
皮平沒在說話,他靜靜躺著卻怎么也睡不著。梅里道過晚安之后,沒幾分鐘就進入了夢鄉,然而梅里那均勻和緩的呼吸也沒什么催眠效果,周圍變得越發寂靜,他腦海里關于那個黑球的念頭越發強烈起來。梅里再次感覺他在自己雙手中那沉甸甸的重重量,再次看見了他注視過片刻的,球心深處那神秘的紅光,他輾轉反側,努力轉移注意力。
不知道是圖克家族的血脈作祟還是那黑球的誘惑,皮平最后還是爬起來了。但一只手輕輕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皮平回過頭,差點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