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三樓是店家特地為張小郎君這些有身份的人準備的用餐之地,臨街的一面被竹簾所隔開,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包間。
在白衣小郎君上樓之前,仆人們已經開始布置包間了,七張上好的羊毛地毯鋪開,地攤上擺放好暗紅色的小桌子,中間的空地上擺上了一盆碳火,一株熏香。
等七人嘻嘻哈哈上樓到了包間里面的時候,仆人已經拉下了窗簾離開了。
在唐朝,吃生魚片是種雅事,講究一個席地而坐。
七位少年人依次有序落座,不一會兒,侍女們就端著一盤又一盤的生魚片以及各式其他菜肴入了包間。
待到一眾菜肴被分到了各桌子之上后,侍女們就有序的退出了包間。
……
此時,一身著皂衣的不良人走進了酒樓。
酒樓掌柜一看,連忙迎了過來。
“例行巡擦,不會礙事,你忙你的。”不良人揮了揮手,支開了老板。
這家酒樓雖然背景深厚,但是像不良人這種直面三教九流的人物,老板也不愿意多得罪,就派了一個比較靈性的店小二跟了上去。
這不良人就在樓梯口巡視了一圈后上了二樓。
再二樓看了一會兒后又一路到了三樓,這里有好幾處包間的簾子都已經放了下來。
不良人走到一個包間面前,正準備掀開簾子。
這個時候店小二連忙制止了他,輕聲的說道:“這里都是些貴客,切不可莽撞。”
這不良人聽到之后,推開了店小二阻攔的手,輕輕的把簾子翹了一條小縫,略微瞟了一眼后就離開了這個包間,動作輕微到里面的食客都沒有發覺。
店小二見此人并沒有打擾到客人,也就不再阻止這不良人了。
把三樓巡了一圈后,不良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對店小二吩咐到:“給我上壺濁酒,一盤鯉魚。”
然后丟給了店小二一把銅錢,店小二點了點,剛好夠。
濁酒是店里最便宜的酒,鯉魚也是生魚片里面最便宜的,一般都是在一樓二樓的人才會點這些菜。
不過這不良人就坐在三樓,而且也付了錢,店小二也不便把他給請下樓去,畢竟是個不良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俗話說的好,不怕縣官,就怕現管,閻王好應付,小鬼卻難纏。
不一會兒,你魚片和濁酒送了上來,但是碳火熏香什么的倒是沒有了,就連竹簾都沒有放下來,冷風就從窗外直接灌了進來。
不良人也不介意,吃一口生魚片,喝一口濁酒,好不悠哉。
……
“這次老三偷偷跑出去從軍的事,你們可都要給我守口如瓶啊!要是家里人知道了我們隱瞞不報,我怕我們腿都會被打斷。”張小郎君吃了一口生魚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另外六人說道。
“放心吧老大,絕對不會說的,我等的信譽你還不相信么?”
“三哥這次必定拜將而歸,到時候我們長安白衣八郎君肯定會名震天下!這個時候我們肯定是不會出啥紕漏的。”
眾人一再保證,張小郎君便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估摸著明后天就有蕭家的人前來問話了,到時候記得我們之前商量的,昨天開始就沒有見過老三了。”
“三哥不是還留了一封信么托付我們送回蕭家么?”這個時候又個人問道。
“不急,等上五六日,等蕭家的人追不上三哥之后再找人偷偷送回蕭家。”張小郎君一臉高深莫測的回答道。
“大哥英明!來,小弟我敬你一杯!”
……
不良人慢悠悠的吃完了一盤生魚片后,便起身離開了酒樓,臨走時對店家說:“最近你要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胡人,立即向不良人報告。”
掌柜一聽連忙保證,為了維持長安繁榮,一定留心觀察。
……
幾杯清酒,幾盤魚片下肚,白衣小郎君們出來已經是醉醺醺的了。
“走,平康坊走起!聽說那里新來了幾位胡人歌姬,跳舞好看,今天大哥就帶你們去見識見識。”
“走!”眾人允諾,紛紛上馬,一路橫沖直撞,往平康坊而去。
可是長安并沒有酒駕醉駕這一說,這幾位少年喝醉了騎著馬更是張揚許多。
……
就在幾位少年人醉駕的時候,一個消息已經開始在坊間流傳了。
“你聽說了嘛,蕭家小郎君官二代不做了,居然從軍去了!”
“啊,可是那個蕭家?!”
“除了那個蕭家還有哪個?”
“消息真的可靠?!”
“肯定可靠啊,據說是那張家小郎君親口說的。”
“可是,那個張家?”
“就是那個張家!”
“那應該無誤了,蕭家一直從文,偶爾也需要出個武將嘛,這些事你還不懂?不就是混個資歷,走個過場嘛,他去的哪一軍啊?羽林軍還是神策軍?”
“都不是,是安西軍,還是從大頭兵做起!”
“安……安西軍?!!看來是我錯了,這小郎君雖然偶爾當街縱馬,但的確是個有血性的真漢子!我等佩服!”
……
張小郎君等人正喝著酒看著胡姬跳著妖嬈的西域舞蹈時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頓時面面相覷。
我什么時候宣揚過這件事,還弄的全城皆知?
眾人皆搖起了頭,表示此時與自己無關。
“糟糕!三弟回來必定怪罪于我!我長安第一忠義小郎君名聲恐怕不保了!”張小郎君喝了一口酒后仰天長嘆!
而其他人則開始瑟瑟發抖,本來他們還打算在事發之時用個一問三不知來搪塞家人,看現在這滿城皆知的情況,肯定是瞞不下去了,回家挨揍這件事怕是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
張小敬從手下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只是輕輕的笑了笑,就沒放在心上了,反正只是用了點小手段給這幾個官二代添了添堵而已。
估計接下來這幾位怕是要挨頓暴揍,未來幾天恐怕連家門都出不了,長安城的街道上也應該要清凈許多。
……
消息傳到了蕭家時已經是夜里了。
“什么?從了安西軍?!立即派人給我把那逆子給我追回來!”蕭家家主,當朝太常寺卿蕭定聽到這個消息后,氣的差點把手中的茶杯給摔了。
仆人聽到后連忙出發,可剛走到門口,蕭定又說話了。
“等等,先別去。”
仆人回過頭,看到蕭定目光征征的望著墻上掛的那副肖像畫。
畫中的人仆人當然認識,乃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位列第九,太宗皇帝蕭后的兄弟,七次出任相位的蕭瑀,也是眼前這位蕭家家主的太爺爺。
“你且退下吧。”蕭定思考了一會兒后,對仆人說道。
雖然這一會抓,一會兒不抓的讓仆人很疑惑,但是職業素養還是讓他立即應諾退下了。
“郎君,我聽說斌兒他偷偷跑出去從軍了?!”這個時候一位婦人從門外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問道。
此人正是蕭林斌的母親何氏。
“恩,這個逆子謀劃了很久啊,三年前就不用貼身仆人,然后又把戶籍給遷回族地,當時我只當他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他竟然做著這般打算。”
“那可有派人去追回他?”婦人一臉憂愁的問道。
“沒有,現在這件事全長安都知道了,不是簡簡單單追回來就能解決的了。”
“那可怎么辦啊!那可是安西軍啊!”婦人一聽,慟哭起來。
“別哭了,我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