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竺一身小宮娥打扮,穿著對襟小襖裙、梳著雙丫髻,打扮得有些可愛,人卻是大馬金刀地坐在屋檐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長街上的廝殺。
錦衣衛戰力還可以。
——心中做了如此評價,少女便站起來,負手清喝道:“都聽好了!”
聲音傳開,有人打著架還勿勿抬頭瞥了她一眼。
秦小竺這次難得沒有罵粗話,朗聲道:“這條街是老子罩著的,那個鹵煮店、火燒店都是老子常去的。誰要是敢砸了,我將他卸成八塊拿去喂狗!”
話音未了,一次利箭飛快向她面門襲來,秦小竺側身避過,撿起一塊瓦片就向對自己射箭的那個王府親兵擲去。
“娘希匹。”
瓦片勢若流星,‘嗖’的一聲便貫入那親兵喉間,濺起一串血花。
混戰中的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這小姑娘看起來俊俏白凈的,手段居然這么兇?
“包括你們錦衣衛,誰都不許砸店,聽清楚沒?”
慘叫、廝殺聲依舊,沒有人回應她,但繼續打架時都注意著別讓自己撞進街邊的小店里。
秦小竺方才滿意地點點頭,躍下屋頂,一路小跑進王家找淳寧。
“如何了?”
“振威營石良平被五軍營都督趙開成拿下了,沒人反抗。那邊錦衣衛在圍剿恭王府的親衛……局勢已定。”秦小竺將事情說了,有些疑惑道:“為什么趙開成能拿下了振威營,卻不去拿恭王府親衛?”
“石良平只是暗中投靠恭王,趙開成拿了無妨。但他若是敢動恭王府的人,那卻是撕破臉了,恭王想不與他為敵都不行。”淳寧道:“趙開成背后是鄭黨,屬于太子一系。今夜他收服振威營,那,五軍營就幾乎已在太子一系的掌握中。”
秦小竺無所謂道:“那有什么?京師三大營又不怎么能打。”
淳寧道:“又豈是真的要用來打仗?拿在手里便是籌碼。”
她說著,微微蹙眉。
秦小竺便問道:“你是不是怕王笑不是誠心幫四皇子啊?”
淳寧輕笑道:“你緊張什么?我既選擇成親便是信他,是謂‘用人不疑’,若這點事都要擔心,還何必奪嫡?”
“那你在想什么?”
淳寧道:“我在想,這一局他要如何做才能不讓鄭黨占這個大便宜?”
“那你想到了嗎?”秦小竺道。
淳寧搖了搖頭:“沒有。”
秦小竺道:“你都沒有想到,王笑肯定也想不到啊。”
淳寧道:“他既然布下這樣局,又豈會看不出鄭黨的目的?既能看出,他又答應過我要幫衍弟,那應有后手。”
“但是,我覺得他沒有那么聰明啊。”秦小竺喃喃道,“他其實傻傻的……”
隔著兩道小院,唐芊芊與纓兒正坐在一起吃雪梨羮。
“好吃吧?”纓兒一抬頭,卻見唐芊正舉著勺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問道:“芊芊姐,想什么呢?”
唐芊芊笑了一笑,道:“我忘了一件事。”
纓兒抿著小湯匙,頗有些不解。
但唐芊芊接下來說的話她卻也還是聽不懂:
“那小姑娘若知道太子一系又占了好處,大概會很著急吧?可惜這次我自身難保,卻是沒想到她的立場……”
“北落明星動光彩,南征猛將……如云雷!”
秦玄策瑯瑯吟了一句,手中的槍便猛然從‘扭斷頭’的喉間貫出去。
血緩緩滴下來……
白老虎放下扭斷頭的雙手,這個恭王府的魁梧死士便緩緩倒在地上。
白老虎轉了轉頭,道:“要不是老子過來幫你制住他,你的小脖子都要給這老小子擰掉了。你還好意思吟詩?裝得像自己很厲害一樣。”
秦玄策不服道:“要不是我一槍刺死他,你的脖子再粗也要被他擰斷了……”
阮洽摔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尸體,深呼吸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慌,我還沒有輸。”
樓下的廝殺聲漸漸停下來,恭王府的親衛們已經潰散而逃。
阮洽也想逃,人還沒站起來,便被秦玄策一腳絆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有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
阮洽狼狽地趴在地上,抬頭一看,便見到王家三兄弟緩緩抬步走上來。
他是認識王珍的,大家都是讀書人,以前在文會上也見過幾次。阮洽連溫容信那樣的世家子弟都看不起,王珍這樣的商賈之子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此時被王珍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他便有些羞忿起來,道:“我們不過是在此喝茶,你們憑什么敢擅殺王爺府的親衛?!”
對于阮洽而言,今夜雖是自己要滅王家,但現在自己都還沒動手,論律論理,自己都不輸。
“廠衛殺人,需要理由嗎?”王珍道。
阮洽心一顫,強壓著恐懼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王珍問道:“是你下令圍殺王家村的嗎?”
“王珍,你不配與我說話。”阮洽轉頭看向三人中最年少的一人,問道:“你是王笑?”
說著話,他想支著身體站起來。
秦玄策卻是一腳踩在他肩上,將他又踩了下去。
阮洽怒極,有心大罵一句‘有辱斯文’。然而他知道自己一旦情緒失控,對方就更沒有與自己談的意愿,于是他硬是將到嘴邊的怒罵咽了回去。
有些艱難地浮起一絲笑容,阮洽道:“不要這么浮躁嘛,讓我站起來談,你們也不會損失什么?”
王珍道:“是恭王指使你的嗎?還有別的人參與嗎?”
“拿四書五經哄騙煙花女子的商賈敗類,你考中進士了嗎?”阮洽譏笑道。
王珍氣極反笑,道:“我至少沒因舞弊被剝了功名。”
阮洽道:“當年那些舉子只許諾給我五十兩銀子,我便答應幫他們舞弊。哈,五十兩,毀了我一生。你知道為什么嗎?你不知道!你出身富戶,根本就不知民間疾苦……”
“呵,瞧不起我們商賈的也是你們這些書生,嫉妒商賈有錢的亦是你們。”王珍道:“閑聊完了?最后問你一次,招還是不招?”
阮洽輕輕笑了笑。
他說來說去,為的便是讓王笑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不殺自己。因此幾句話間便已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鎮定、耿直、無奈……
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對王珍道:“你不過是個庸才,我懶得與你多說。”
接著,他目光看向王笑,淡淡道:“到是你,那幾首詞作得不錯。想問什么?”
這句話亦是他的策略,將自己放在一個高點,以俯視的口吻對王笑說話,讓他明白,自己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待的角色。
自己是世間高才,便當有世間高才的惟渥禮待。
下一刻,王笑兩步走在他面前,開口道:
“你他娘的。”
阮洽一愣,接著,一只腳底板狠狠踹在他面門上!
阮洽登時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