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你怎么知道鄭老頭會幫我們”花枝問道。
“他不是幫我們。”唐芊芊淡淡道:“他不過是借機削弱皇后一族的勢力。”
花枝其實不想知道,但為了給唐芊芊面子,還是問道:“為啥”
唐芊芊道:“鄭元化看似是太子一黨,實則是想控制太子。他計劃的南遷在即,提前布局將薛家打壓下去,到了南邊,他便更好掌控太子。今次之事對他而言亦是難得的時機。你記住,要利用一個人,先知道他的真實目的。”
“哦。”
“說起來,王老二這份心性實屬堅忍,知道了自己這些年一直被鄭黨利用,卻還能忍下這口氣向鄭黨服軟……又承諾暫時不殺太子,以換取鄭黨幫笑郎這一次。明白了嗎所謂合作,便是各取所需。”
花枝也不知聽懂沒聽懂,道:“你們這些人心眼可真壞。”
“若無這樣的心眼,如何在這京城活下去”
花枝道:“等我們大軍過境,不聽話的殺了,聽話來打發去種地,這天下不就安定了嗎”
“蠢丫頭,哪有這樣簡單的事。”唐芊芊哂道,“你以為義軍中就不玩心眼你以為大帥當年能坐穩交椅,是因為他是十萬人中最能打的一個不成組織十人同心做一件事尚且不易,何況治天下。”
花枝道:“但京城里這些人又沒有治好天下。”
“往者可諫,如今與這些老奸巨滑的官油交手,對我與交笑郎而言,便好比是課業。它年我們能否在新朝立足,便看如今這功課學得如何。”唐芊芊低下頭笑了笑,又道:“這京城唯為兩件事最有趣,一是笑郎,二便是這些陰謀詭計。”
花枝只聽到‘功課’二字便覺頭大不已,道:“這玩陰謀詭計便好比是與人比試,也許還能算是有趣……但,王笑又有趣在哪”
宗人府就在皇城之外,與太廟隔著一道宮墻,東接兵部,南鄰吏部。
五花大綁的王笑被押到宗人府,便由瑞王的心腹交接,押著他繼續往里走去,
衙署破舊冷清,處處透著一透陰森。
“老宗正好歹把這里修繕一番才是。”王笑道。
瑞王轉頭看了他一眼,嘆道:“國庫空虛,宗人府該以身作則,為天下提倡儉樸風氣。”
王笑道:“我看恭王、肅王便很有錢,不如向他們借一借。”
“他們是他們,與本王何干”
王笑道:“畢竟是父子天倫,恭王死了,老宗正也該為他報仇才是。”
瑞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蒼老的容顏上泛起一絲殘酷的笑容,緩緩道:“你這不是來了嗎”
王笑聽了這一句話,苦笑一下,會心地點點頭。
瑞王道:“這里皆是本王心腹,談話不必顧忌。”
王笑道:“好。”
瑞王說話慢騰騰的,又道:“今日為了你來,本王還到太平司借了刑具,一會你大可嘗嘗。”
王笑道:“這些刑具就不必還了,京中王公多,往后還要常用。”
瑞王搖了搖頭,道:“少年人不知利害,死不悔改,逞些口舌之能。”
說話間路過一個小庭院,卻見一個腳載鐐銬、披頭散發的老者正在院間堆雪人。
王笑見他神情專注,如在精雕細琢一件藝術品,不由駐足看了兩眼。
瑞王倒也由著他看,緩緩嘆道:“這位是先帝之弟,陛下的七叔,曾封安陸王。算來已在宗人府圈禁了五十三年了。”
“他雪人堆得真不錯。”王笑贊道。
“待本王折磨死你,對外便稱……你是被安陸王打死的。”
瑞王的聲音依然很慢,如同一個老人家正在絮絮叨叨地叮囑著什么,又道:“得把你的腦袋砸得稀爛。”
下一刻,那邊披頭散發的安陸王拿起一個大錘子,狠狠砸在雪人頭上。
雪花四濺中,安陸王瘋瘋顛顛地仰天大笑。
“本王又殺一人,哈哈哈哈……”
乾清宮。
這世間的馬屁有很多種,有些人一天到晚拍馬屁,聽久了也沒什么意思。
有些人則不同。比如溫容信,官任大理寺,往日喜怒不顯,同僚稱其‘鐵面判官’。
這樣的人忽然稱頌一句“陛下圣明”,確實是讓延光帝龍顏大悅。
于是延光帝微微鎖眉,繼續分析起來。
手中的卷宗列舉的事實詳盡,又附有胡三的賣身契,不可能有假了。
他便再次想到王笑那幅單純的模樣,心想:“那孩子竟是被人陷害的嗎”
延光帝便沉吟道:“胡三兒是嘉寧伯埋在王家的眼線……溫卿懷疑恭王府的慘案是由嘉寧伯暗中謀劃”
溫容信低著頭,應道:“臣確實是如此認為。”
延光帝卻是又道:“若是王家一開始便知道胡三兒是嘉寧伯的人,又如何”
溫容信微愣。
“陛下恕臣愚鈍,臣還未考慮到這一層。”溫容道。
實在是陛下你太聰明了。
延光帝撫須道:“比如王家事先就知道胡三兒是別人的眼線,便特意由他來私下放了阮洽、殘害恭王府。之后再讓人查出胡三兒是嘉寧伯的人,以此洗刷關系……溫卿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溫容信便思忖起來。
過了一會,他方才道:“為了什么呢駙馬看似與恭王結了梁子,但其實并無殺恭王的強列動機。恭王已經向他和好,還派周準熾送糧到京郊。這種時候,駙馬殺恭王為了什么總不能是因為王家村死了些村民。”
延光帝面沉似水,再次思考起來。
溫容信又道:“反觀嘉寧伯,與兩邊都有過節。與駙馬這邊不必言……”
他說不必言,延光帝卻知道言外之意。
嘉寧伯薛高賢本打算給庶公主選個癡呆,結果這癡呆開了竅、還掌了廠衛,自然是要打壓下去。
溫容信又道:“嘉寧伯與恭王這邊亦有些沖突。因此臣懷疑是嘉寧伯布局了一切,一箭雙雕除掉兩個政敵……京中勛戚想要賺銀子,多是與大商賈合股分紅。往常嘉寧伯與賀家合作,恭王與文家分利,彼此相安無事。如今文家被抄了,恭王這邊打算把生意交給賀家,與嘉寧伯便有些談不攏,雙方爭吵過幾次……”
溫容信侃侃而談,幾句話之間便要將嘉寧伯釘死。
果然,延光帝眼中有光芒閃動。
龍椅上的帝王稍稍扭了扭身子,忽然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賀家這個賀家與文家一樣有錢嗎”
朕可是又缺銀子了。
溫容信登時愣住。
這還真是,圣意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