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孬兵作戰。”王笑道:“你們今天只有一個任務,守住衛所,守住你們自己的家人老小。”
盧龍衛所有人愣了一下,既有慶幸,卻又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浮上來。
羊倌策馬上前,大喝道:“向左轉、齊步走!”
“侯爺,我們要殺建奴!”
終于,排在前面的方勇勇大喊了一句。
胡敬事也跟著喊道:“不錯,吾輩雖是書生,亦……”
“都閉嘴,違抗軍令立斬不饒!”
羊倌領著盧龍衛的軍戶進衛所守備。
空闊的土地上便只剩下一百余名騎士圍在王笑身邊。
秦玄策握著長槍,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希望他們不辜負你一番苦心吧。”
“我沒什么苦心。”王笑搖了搖頭,“實在就是嫌他們沒有戰力。”
秦小竺望著遠處的廝殺,眼眸中有些亮光。
鐵馬冰河的場面是她從小熟悉的,戰場上的景象讓她有些昂揚,恨不能沖上去狠狠地殺幾個人。
但秦小竺只是抿了抿嘴,又轉頭看了看王笑,在心里下了決心——今天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好他才行……
慘叫聲、馬嘶聲……
鮮血糊了張永年一臉。
慣性推著他往前、再往前,馬蹄不停,掠過一個個建奴,他一刀一刀砍下,不知疲倦。
“啊!”
張永年一刀砍在一個摔下馬的建奴頸上,那大漢嚎叫一聲,眼中卻毫無恐懼,只有無盡燃燒的戰意,接著他竟是反手便緊緊捉住張永年的刀。
張永年大力一撥,刀拖著那大漢百八十斤重的身體劃了一步,他卻是死死不放手。
下一刻,有人一刀劈在張永年肩上。
張永年大怒,另一只手猛然撥下插在自己大腿上的箭支,反手將旁邊的敵人刺死。
戰場之上,他本不該去看對方。但這一刻或許是有些恍神,看著對方的臉張永年愣了愣,下意識地罵道:“他娘的,又是個從奴的漢賊……”
就這電閃火石的一剎,一柄長刀向他脖子上斬下來。
“將軍!”
一名親兵策馬上前,一刀捅向那個敵軍。
張永年回過神,猛然施力撥出自己的長刀,向著那個死不放手的建奴重重斬下。
一刀斬落,盔甲碎裂開來,長刀沿著對方光亮亮的腦門狠狠劈了下去!
“小丙,好樣的。”張永年這才得空向自己的親兵喊了一聲。
他余光一瞥,卻見小丙已然倒在地上……
“小丙!小丙!”
沒有時間悲戚,他只能繼續往前、往前……
雙方的騎兵都不斷向前沖著。
像兩個篩子撞在一起,又不停向前從對方身上篩過去。
田海落在清軍隊伍的最后一排。
他雖只有一只手,但他本就武藝不凡,自認絕不輸給一個健全的戰士。
終于,他看到楚軍穿過戰陣,向自己迎來。
田海用力夾住馬,放開韁手,單手提起刀。
“喝!”
一聲大喝,他手中長刀斬下,將最先靠近的一名楚兵斬下。
那楚兵早已渾身傷痕,戰至力竭,摔在地上瞬間便被踩踏身亡。
田海眼中兇光更甚,再一轉頭,便見到了張永年。
他認得對方身上的盔甲。
“來啊……”
雙方騎兵皆穿過戰陣。
對于張永年而言,這一仗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自己這一支人馬,經歷住了所謂‘滿萬不可敵’的建奴的考驗。
哪怕己方兩倍于敵,哪怕對方只有五百真奴。但經過血的洗禮,他相信這支護衛軍將迅速的成長起來……
下一刻,一柄長刀向張永年劈過來。
張永年舉刀一擋,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獨臂大漢滿臉殺氣地向自己又揮了一刀。
——田海?你已經沒用了。
心念只轉了這么一下,張永年提刀,斜斬!
血沿著刀鋒激出一道血漣,又緩緩滴落。
獨臂的大漢從馬上栽了下去,落在地上。
接著,數不清的馬蹄踏上去,將他曾經強壯的身體踏成泥,踏進雪地里……
這一刀,是張永年目睹了許許多多的同胞死亡之后的悲憤一擊,亦是他對從奴漢賊的巨大憤怒……
眼前是一片空曠,提著刀的將軍張永年縱馬跑了一段距離,勒住韁繩、調轉馬頭。
戰場上,一地尸體與血水,一片狼藉。
兩千護衛軍僅余不到一千五百人。
張永年目光望去,卻見建奴沒有回頭,依然縱馬狂奔,再次提起速度向前馳去。
“追!”
“勇士們,隨我殺!”
庫勒察用滿語下令道。
剛才那次對沖,清軍這邊丟下了近三百具尸體。這個損失,比庫勒察預想的要大一些,但并非不能接受的。
他的目標是懷遠侯和糧餉。
只要殺了懷遠侯,再對沖一次,身后的那支楚軍騎兵便能潰散。
八旗的戰力無人能擋!
耳畔的風烈烈作響,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戰士們興奮地高呼著,不停向前沖去。
庫勒察能看到前面有一杠‘王’字大旗,旗下的士兵只遠遠一看便知道是烏合之眾。
果然,剛才這邊還在廝殺,那群三千人左右的烏合之眾已然逃了。
這樣的場面庫勒察并非第一次見。事實上,能在八旗勇士面前列陣,這三千人在庫勒察眼里已強過不少楚軍。
當然,只是他的一種嘲諷。
滿州勇士也是可以很風趣的……
此時庫勒察目光再望去,只見王字大旗下只站在一百騎兵,站在那一動也不動,似乎在觀察著這邊,也不知是嚇破了膽還是要寧死不退……
又跑了一會,庫勒察能看到一個少年穿著蟒袍,很威風的樣子。
那便是楚朝的懷遠侯?倒有幾分膽色,難怪盧正初死后楚人會派他來——庫勒察心中冷笑道。
下一刻,只見那桿大旗緩緩倒下,那百余騎兵竟是一轉頭就跑……
庫勒察一愣。
他身后,張永年的人馬還在奮力追趕。他身前,那一百人繞過衛所,向南狂奔。
庫勒察有些猶豫起來,心中盤算是否有埋伏,或者是否王笑的金蟬脫殼之計?
依他與楚軍作戰的經驗來說,其實見過不少這樣落荒而逃的楚將。此時更擔心的便是走的是不是真的王笑。
但今日突襲迅速,絕沒有走露半點風聲,何況已派探子打探過,確系王笑穿著蟒袍在青龍河邊。
想必是王笑跑了無疑。
但庫勒察頗為謹慎,放慢馬速,用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在那一百人當中梭巡了一會。
直到看到那邊一個肥胖的身影慢慢落在后面,庫勒察才終于不再猶豫,大手一揮,喝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