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思來想去,覺得家里關著那么個可怕女人實在也不是事。
他出了書房,直接就往陶然居走,去找王珍……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亡妻生的這三個兒子越來越讓他覺得不遂心意了。
人家說孝順孝順,這三兄弟孝不孝的王康就不說了,但肯定是不“順”的。就連老大王珍,以前還算聽話,最近卻越來越我行我素。
自從王珍被王笑貶到河南再回來,之后這大半年,既不出仕,家里的事情也不管,每天就窩在家里讀書。
嗯……他妻子陶氏、妾室潭香倒是相繼懷孕了。
這是王康對這大兒子唯一感到滿意的地方。
走進陶然居,只見前院的兩棵大樹中間掛了一張吊床,王珍倚在上面,手里捧著一卷書正在看著,神色間帶著認真思索之意。
王康站了一會,見兒子也沒起來請安,重重“咳”了一聲。
王珍這才抬起頭,道:“父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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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你還躺著。”
王珍又盯了一眼書卷,思索了一下,這才站起來行了一禮,恭敬又敷衍地問道:“父親有何事?”
“老三到底怎么打算的?為何還不把那女人弄走?”
“此事孩兒也不知曉,三弟是如何說的?”
王康想了想……
進京之后,見到家里幽禁著的那女人,他倒是去找過王老三,那小子忙得厲害,頭都沒抬就應了一句“爹找個院子把她關起來就是了。”
“一時半會的,老夫去哪找地方關她?!”
“那就有空找地方了再說,我忙。”當時王笑隨口應了一句,急匆匆地就走開了。
前后一共就這兩句話。
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王康急著在過年前搬回來,那女人又只占了老三原本住一個小院,在偌大的王家也不影響什么,就這么搬進來了。
此時王康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
王珍聽了,漫不經心道:“那父親就找人院子把她遷走吧。”
說完,目光又落到書卷上。
王康道:“但她不肯走。”
“不肯走,讓人押走即可。”
“咳……看那架勢,要是押她走,她怕要拼命。聽說她是什么神箭狠殺兒的子孫,在家里鬧起來也麻煩。”
“是‘神箭’哈撒兒,成吉思汗的胞弟。她再厲害,有三弟那些拿火銃的親衛,豈會押不走?”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當過皇帝,那眼睛一瞪……”
王珍道:“父親不必怕她,一個俘虜而已。”
王康一愣,回想起當時對方那氣勢,反正自己是肯定不敢下令讓侍衛動手的,萬一跟自己結了仇怎么辦?自己一輩子講究和氣生財,沒來由和那等人物結下梁子。
“咳,老夫不是怕她,她畢竟是給老三生了個兒子。看那架勢,萬一把她打死了,老夫也不忍心。聽說她還起了個漢名叫‘王玉’,和你妹妹玉兒一個名字。老夫心想,唉,這女人也是可憐人,就讓侍衛退下去了。反正她就窩在老三那院子,平素也不鬧事……”
他絮絮叨叨說著,王珍漫不經心地聽著,也不知在想什么。
“父親考慮得妥當,關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為父也是這個意思。”
父子倆一齊點了點頭。
忽然,王康心想……咦?怎么說了和沒說一樣的?老夫不是來讓你把她遷走的嗎?
——什么問題都不解決,這老大是越來越書呆了,百無一用是書生!唉,想想老二,平時雖然刻薄,至少還是肯做事的。
王康撫了撫長須,又道:“老夫進京城買的那些宅院,都是在內城皇城根下的良宅,翻了幾倍的利,十幾萬兩的大買賣,老三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好歹勸勸他……”
“父親又不缺銀子。”
——狗書呆!誰嫌銀子少嗎?這么淺顯的道理還要你爹和你說嗎?
說到銀子,王珍忽然來了聊天的興致,終于放下手中的書本,問道:“父親去歲賺了不少銀子吧?”
“也沒多少。”王康高深莫測地撫了撫長須。
“僅孩兒知道的,去歲鹽業的收入就有五百余萬兩?”
“那是官鹽,是朝廷的銀子!你以為北伐的銀子哪來的?哼,老夫只是替朝廷暫管,這鹽業馬上也要交給老三了,懶得替他操心。”
“父親總是有分潤的,你不是還打理著海外的煙草生意?另外,我聽文君說,她產業園中許多新鮮物件,如白糖、肥皂,加之江南的瓷器、茶葉,父親那個商行一年就采買了近百萬兩,獲利幾何?”
王康眉毛一挑,眼中那種得意歡喜之態藏都藏不住,但歡喜中又帶著些小小的糾結和遺憾。
他似乎很有向大兒子說一說的沖動,嘴巴都張開了,話到嘴邊卻是又收了回去,淡淡道:“那也不是老夫的銀子,那是官營的商行!總之讀你的書吧,少操心為父的事……”
出了陶然居,王康還在捻著自己的胡子,手指捻個不停,心里想著那些銀子也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盼啊盼啊,要等到什么時候呢?快了吧……”
在皇宮東面,離戶部和商務部不遠的地方就是海貿部。
經過海貿部,拐過兩條巷子,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衙署。
這小衙署也是才從濟南搬遷過來的,上面掛了塊牌子,叫“大楚官營對外貿易商行”。
不少官吏每次經過這里,都看得一頭霧水。
“這到底是一個衙門還是一個商行?”
“聽說是和那個‘大楚官營運輸建設商行’是一樣的,屬于國商。”
“何謂國商?”
“嘖……怎么說呢,那個運建商行原本就是德州幫的一群江湖混混,投靠晉王之后,就成了晉王的人,替晉王掙銀子。”
“怎么掙銀子?”
“晉王先撥銀子給運建商行修路、修河,修完了,運建商行的車馬行就替朝廷運輸物資、也給民間運貨,掙了銀子再和晉王分,你想啊,就好比大運河上來來往往的,一年得有多少銀子?”
“那為何叫‘官營’?”
“嘿,晉王不就是朝廷嗎?朝廷、晉王,不就一回事嗎?”
“哦,明白了,這些都是晉王的產業。”
“對嘍,比如運建商行的鬼泥鰍邱大老板,你說他是官吧,他不是官,但他是晉王的心腹,比哪個官差了?”
“還不是與民爭利。”
“與民爭利?嘖嘖,事是這么一回事,但你敢說嗎?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個‘官營對外貿易商行’更了不得,那是王家老爺子親自管的……”
聽到這話,幾個路過的小官一愣。再看向眼前不起眼的小衙門,神色都變了變,不敢再在這附近停留,連忙快步走開。
正月二十八日。
范學齊走到了這大楚官營對外貿易商行前。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小官,分別叫姚啟圣、徐維、侯方域……
這些都是范學齊從各部精挑細選來的人才,比如,姚啟圣就是一個全才,文事、兵事、商事、籌算樣樣精通;徐維是去歲官選考試第一名入仕的,還通曉江南之事;侯方域則是去歲官選的第二名,文章寫得尤其好,在江南人脈極廣。
但凡被范學齊選中,不管原先在哪個衙門任職,一紙調令,直接就抽調到新設的經濟司……
一行人進了大門,穿過大堂,走進一間典雅公房。
“下官范學齊,見過王老大人。”
“世侄不必多禮,坐吧。”
王康在朝廷雖然沒有任實職,卻憑兒子的關系有個正二品正治上卿文勛在身上,倒也當得起這‘老大人’的稱呼。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看不上這種虛銜了,擺了擺手道:“以王家和范家的交情,世侄就不要客氣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老夫不過就是個商賈。”
“是。只是公是公、私是私,今日下官是為公務而來……”
王康擺了擺手,笑道:“什么公務?不就是來拿銀子的。”
范學齊忙拱手道:“老大人見笑了。”
姚啟圣小心翼翼地站在后面,偷偷抬眼瞥去,只見王老大人儀表不凡,三絡長須修得整整齊齊,那渾身氣勢威嚴,有高深莫測之感……
——不愧是晉王三兄弟的生父啊……
范學齊恭恭敬敬地從拿出幾封公文呈上去,道:“這是晉王的批文,令下官可以直接從外貿商行支取去年屬于朝廷的一部份分紅。
還有這份批文,今年商行對江南的貿易,還請老大人依照我們經改司的計劃來辦,我們會派人協助助……
還有這份,是我們新擬的礦業改革條例,需要商行配合協助我們改民礦為官礦,以后嚴禁從私人礦產收貨……”
王康瞇了瞇眼,拿起第一封批文一看,眉頭就皺起來。
“六百萬兩?世侄好大的胃口啊。”
范學齊道:“這是晉王的批文。”
“銀子還沒回來。”
“下官已打聽清楚,海船五日前已在大沽口靠岸,邱大老板告訴下官,今日必定押解進京。”
“銀子都沒到你就盯上了,好你個范家小子!”
“是,下官辦事,只爭朝夕……”
姚啟圣站在范學齊身后,眼皮一跳,抬頭看去,只見王老大人那臉色不怒自威,讓人莫名害怕。
——好有氣勢啊……
但最后,經改司要的銀子王康還是不得不批……
正月三十,城南,銀庫胡同。
姚啟圣與徐維并肩走出來。
兩人在經改司共事已經有好幾天了,姚啟圣對徐維十分佩服。
他隱約還聽說過,徐維的家小原本都被扣在南京,但就在去年,晉王親自定計把人都接到北楚……
此時姚啟圣一轉頭,看到徐維那滿頭白發,又覺眼睛痛得厲害,連忙一轉頭,閉上眼揉了揉。
“姚大人這是點清銀子點清到眼花了?”
姚啟圣微微苦笑,反問道:“徐大人就不眼花嗎?”
徐維捏了捏鼻子,道:“我眼淚都快流干了。”
兩人笑了笑,邊走邊聊起來。
“若說設立經改司是為了籌措軍需來平定江南,那有了這六百萬兩銀子,再湊一湊,勉強也夠了。”
徐維搖了搖頭,道:“賑災、修黃河、修水利、遼邊、宣大,到處都是缺口到處都張著嘴等著用銀子,這六百萬兩豈能真由經改司挪用?”
“那是?”
“用來發行這個。”徐維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彩紙遞給姚啟圣。
姚啟圣馬上會意過來,笑道:“大楚寶鈔?”
“不錯。我大楚開國之初,金屬極缺,于是太祖皇帝借鑒宋元實行的紙幣制度,下令設立寶鈔提舉司,印制‘大楚通行寶鈔’。”
姚啟圣接過那張寶鈔,只見正面蓋有兩方紅色官印,分別是“大楚寶鈔之印”和“寶鈔提舉司印”,背面印著“五百文”字樣。
四周則印有各種各樣的花飾,雕刻得極為精湛,想必是為了不讓人仿造。
邊緣處有一行編號,下面有一行小字“中書省奏準印造,偽造者斬,告捕者賞銀貳百伍拾兩,仍給犯人財產。”
大楚寶鈔已停用了百余年,姚啟圣也是第一次見,聞了聞,道:“這是桑皮紙?”
“是。”徐維道:“把廢棄的公文打成紙漿作為配料,可使得鈔紙的顏色呈這種特有的青灰色,難以仿造。”
他又指了指上面的印泥,道:“姚大人可知這印泥有何特異之處?”
姚啟圣抬起寶鈔對著陽光看了看,眼睛更疼。
“有防偽暗記……這印泥也不是朱砂印泥。”
“不錯,這是硫化鉛,市井少見。”
“是,印制寶鈔,防偽是緊要關節。”
徐維道:“大楚寶鈔通行初期,在民間流通順利。姚大人可知為何到了最后卻又被廢止了?”
“我認為,在于‘只發不收’,朝廷以寶鈔支付俸給軍餉,收稅卻只收新鈔或干脆不收。民間的寶鈔用舊以后也不能兌換,致使百姓越來越不愿使用寶鈔。”
“是啊。”徐維點點頭,道:“我到經改司比姚大人早兩天,范大人曾和我說過另一個原因,姚大人可想得到?”
姚啟圣想了想,忽然想到銀庫里那六百萬兩白銀,猛得靈光一現,道:“原來如此!這六百萬銀子就是與寶鈔掛鉤的,依然會用在治河款、或邊地的軍餉上,但會以寶鈔的方式來發?”
徐維側點點頭,心道難怪范大人要把他從戶部調到經改司,果然是才思敏捷。
“按范大人的說法,這叫‘準備金’,寶鈔不是想發多少就發多少的,需要……”
徐維話到一半,忽然見到長街上有一個身影走過,他不由瞇了瞇眼。
——那人有點眼熟,在哪見過?是南京來的人嗎?
然而下一刻,他定眼一看,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于是同時,侯方域正在官營外貿商行里擬訂今年與江南的貿易計劃。
忽然,他聽到外面有爭吵聲傳來,趕到窗邊一看,只見幾個戶部官員正在與商行里的幾個老帳房爭吵。
今天王康不在,但那幾個戶部官員也不敢太過囂張,只是神態顯得十分焦急。
“國商國商,總歸是為朝廷辦事的商行。這每年給國庫的分成都是早定好的,前兩年都給的利索,今年怎么就沒有了?”
“這位大人,我們都說了許多遍了,朝廷的那部份分紅我們已經給過了,該交國庫的銀子都已經交了……”
“分明就少了六百萬兩……”
“大人你聽我說……”
“經改司什么經改司,我們戶部就是沒收到……”
侯方域皺了皺眉。
他才不會出面去解釋,這件事他看得很清楚。
——六百萬兩銀子的大事,上頭的高官交割得清清楚楚。戶部怎么只可能派幾個小官來辦?還特意選在王老大人不在的時候?
無非就是哪位戶部的高官故意派人來吵上兩句,為的就是給經改司一點難堪,以免這事成為每年的慣例。
自己若真跑出去解圍,必是被人奚落一番,害范大人顏面無光……
但侯方域看得明白,商行里的那幾個老帳房卻看不明白。
這些老帳房不懂官老爺們的彎彎繞繞,被人逼急了,竟是真把交接的帳目又拿出來。
“大人們請看,這筆六百萬的銀子就是經改司提走的!你們都是朝廷的衙門,銀子給朝廷了,就與我們無關……”
忽然。
“咦,這一百萬兩的分紅又是什么?”有名戶部官員輕呼了一聲。
場面忽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那些戶部官員忽然就不敢再鬧了,灰溜溜地轉身就走……
隔著一條走廊,侯方域站在窗邊看著這一幕,皺了皺眉,思索起來。
——這幾個戶部官員跑來是想敲打經改司,這只是官場上習以為常的小事,不算什么。但看他們最后走掉的樣子……倒像是真發現了這外貿商行的帳目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但不敢吱聲?
一百多萬兩?這種國庫緊著銀子用的時候,提走一百多萬兩做什么?
莫不是王老大人私吞了這一百多萬兩不成?
可笑……
與此同時,楊全望走進了離銀庫胡同只隔兩條街的一座宅子。
他是太平司出身,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穿絲綢,舉止間頗有豪氣。
由下人引著一路走進大堂,他向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拱手道:“公子。”
這公子名叫馬伯和,面容英挺,此時盤腿坐在那里,也能看得出來他身量矮小。
他雖是這副矮小的身軀,臉上的表情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壓迫感。
“坐吧。”
楊全望在廳中落座,開口道:“如今京城已被偽朝攻下,公子還是及早回南京為好,大人說,可以為公子謀一個太平司同知的位置。”
馬伯和道:“我在做的事若能成,區區一個太平司同知,我不看在眼里。”
“可是就連溫大人都失手了,他反倒還把自己害死。”
“那是他蠢。”馬伯和道:“刺殺只是小道。要對付王笑,要能看到這個人的根基在哪里。”
楊全望道:“我不明白。”
“我近來一直在想,王笑的權柄是從何而來的?”
馬伯和緩緩道:“最開始是錦衣衛,他通過錦衣衛抄家,得了些銀錢和先帝的信任;之后是關寧鐵騎,他收服關寧鐵騎打敗皇太極,贏得了兵權和威望;再往后,他接收了楚朝在北方的勢力,比如京營和宣大的殘兵、朝廷的百官。
這些,都是楚朝舊有的勢力、是先帝的遺澤,只是他用得比先帝好。
在山東立住腳跟之后,情況開始有了改變,他開始均田、收攏流民和遼人、打壓豪紳、改革科舉、改革官制……這讓他贏得了民心。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支技他,齊魯百姓;逃到山東的奴才、遼人、賤民;以前只能給別人種地的佃戶;原本無地可地的貧民……這些人得到了田地,對他感恩戴德,呵,都是想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但架不住人多啊,就是他們充實了他的兵力。
至于他的文官,都是些什么人?那些能考上狗屁官選考試的半吊子書生,呵,家境一般的農民、小戶人家的子弟,本該連秀才都考不上。還有那些原本上不得臺面的小吏,被他重用。甚至一些士族子弟,看著他實力越來越強,也只好低頭向他效忠。
看出來了嗎?王笑的實力是哪里來的,魚龍混雜。”
楊全望道:“恰是各方都支持他,他才以難對付。”
“你錯了。”馬伯和道:“他的勢力太復雜,對他是好事,也是壞事。
在國難當頭之際,各方可能在他的種種手段下擰成一股繩。賤民和平民們得了好處、豪紳們為了活命可以忍一忍。‘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他們都有志向,為了志向,利益就不那么重要了。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收復京師,這是他們的志氣最高漲的時候。過了這個點,他們的志氣就泄了。就像是男人和女人,過了那個點,就亢奮不起來了,明白嗎?
熱血再熱,漸漸也要涼下去。只有利益才能讓人永遠效忠。也像是男人和女人,一開始花前月下,可以把錢財視為身外物。但日子久了呢?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了錢,夫妻相處才能長久安穩。
這個時候,王笑該做的是什么?給臣下文武大肆封賞。‘男兒劃地取封侯’那些人跟著他出死入死,是為了當萬戶侯的!
但你看他是怎么做的?該賞不賞,還沉醉在均田的舊夢里,天真地以為接下去還憑這老套的路數能讓人繼續追隨,我聽說,他還成立了一個經改司準備繼續變法,誰會支持他變法?
蠢,太蠢了。他露了一個大破綻,我怎么能不趁機對付他?”
楊全望沉思了一會,道:“但我看京城局勢還是非常穩定。”
“那是你看不出來。”馬伯和道,“但我看出來了,我早就看出來了,王笑此人太像王莽了,太像了,我甚至懷疑他就是王莽轉世。
你看王莽稱帝之前,何等如日中天,所有人都支持他,像不像王笑如今?但王莽是什么下場?
你再看王笑,眼下是他權柄最高之際,但眾叛親離的裂縫已經出現了。有功而不賞,他真以為所有人都會為了他的志向無條件地效忠。他居然犯這樣愚蠢的錯誤。我要做的,就是撕開這道裂縫!”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楊全望道:“公子是要收買偽朝的文武官員?”
“不錯。王笑沒有利益給他們,我卻有。我已有了不少收獲,你以為我的消息是哪來的?”
“可是……公子當知道錦衣衛的厲害。我們已有不少人折在他們手里。”楊全望道:“眼下他們剛拿下京城,我們還能在京城活動。再過些時日,那個戶籍制度一旦建立,我們再留下來就很危險……”
“呵呵。”馬伯和笑了一笑,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今晚陪一個人喝酒,你猜猜他是誰。”
楊全望搖了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馬伯和道:“記住,要殺一個人,不是像溫容信那樣冒然拿著匕首沖上去。而是要先弄瞎他的眼睛、弄聾他的耳朵。”
楊全望恍然,道:“是他……”
“不錯,偽朝的錦衣衛指揮使,柴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