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島艱苦的條件,使島上的人們養成了鄰里互助的習慣。
這里沒有人靠偷竊為生,因此島上房屋也大多不安大門,當主人外出干活,只在門口搭一根橫木,以示家中無人,他們稱這根橫木叫做“正欄”。
當此天下大亂之際,這個海島的居民們本來就這樣過著路不拾遺、類似桃花源的生活。
然而這一天,當熱情的漁民捧著柑橘想要招待遠方來的客人,那些衣冠楚楚的客人卻向他們展示了殘暴的面目。
血潑灑在正欄上,柑橘掉落在地,男人們憤怒的大吼著,迎來了銃聲回應,女人、孩子慘叫著大哭著……
消息終于傳到了大靜縣令耳中。
大靜縣令名叫姜孟師,之所以被貶謫到濟州這種地方來,因為他是朝鮮的親楚派。
他學的是漢學,受的是儒家思想的熏陶,一直以來以華夏人自居,對朝鮮己巳之變后認清朝為宗主的國策極為不滿,屢次諫言而獲罪。
但與其說朝鮮朝廷是貶謫他,不如說是保護他。
兩個大國交鋒,夾在中間的小國不甘、羞辱,反應在這些儒家士大夫身上就無非就是這樣,流放蠻荒之地。
但對于普通人而言,就沒這么溫和了。
國弱,他們面對的就是死,是被當成牲口對待……
姜孟師作為一縣之主,眼見治下百姓遭此大厄,不由嚎陶大哭。
紅毛鬼有近六千人,火銃、大炮無算,而他手下不過十余個衙役,能怎么辦?
巨大的悲憤涌到喉嚨,卻又被更巨大的無力感壓下去,姜孟師哭倒在地,拿腦袋重重撞擊著地面試圖消解痛苦……最后卻還是束手無策。
下一刻,有差人匆匆喊道:“大人!不好了!紅毛鬼沖進縣衙了……夫人、小姐……大人,夫人小姐都被他們捉走了……”
姜孟師聞言肝膽俱喪,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羞憤欲死之際,他又想起了一事,連忙轉身奔跑起來……
舒愛星帶著手下的兵士避開了荷蘭人肆虐的村莊。
他喚過一個百戶,走到一邊,道:“賀都督……不,賀百戶,動手吧?”
賀琬打量著他,道:“你是長官,你說的算。”
舒愛星默然了片刻,眼中泛起些無奈。
他知道賀琬在打量什么,那目光似乎在說“你們建虜平時不也是殺燒擄掠?”
但舒愛星覺得,擄掠敵人和看著外人擄掠自己的屬國鄉民,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屈辱感讓他額上的青筋跳得厲害。
“既然如此,我決意率部殺了博爾特,擊退這支荷蘭人,賀百戶覺得如何?”
賀琬收回打量的目光,正色道:“加上水手他們有六千人,我們只有三百人。就算僥幸殺了博爾特,剩下的荷蘭人退走,對事情有何助益?既不能威懾海外蠻夷,反而挑起邊釁。
晉王要的是全殲他們、摧毀他們在我們楚朝海域附近的實力,不是殺一個沒用的司令。還有,這里是朝鮮國,名義上還是建虜的屬國,我們以何名義宣戰?”
“那你認為該怎么辦?”
“繼續說服他們北上,到渤海海域動手。”
舒愛星搖了搖頭,道:“荷蘭人比我們預想中警覺,我認為就算到了渤海,也已經失去了偷襲的機會,還不如趁現在。”
“三百人不可能全殲他們。”賀琬喃喃著,轉頭向北方望去,低聲道:“除非晉王下令,用第四套作戰計劃……等著吧。”
“那就眼看他們這樣放肆?”
“你還有什么辦法?”
舒愛星沉默下來,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著。
賀琬剝了一個柑橘,咬了一口。
他覺得酸,但想起王笑囑咐他要多吃水果,于是咽了下去……
忽然,有兵士過來稟道:“舒將軍,有人求見,自稱是大靜縣令……”
姜孟師跪在舒愛星面前。
“將軍,求你……下官求你,看在朝鮮國奉大清國為主的份上,救一救濟州的百姓吧?!下官求你……”
說起來,他們一個朝鮮人、一個滿州人,卻是用漢語交流,且都說得十分流利。
但舒愛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又不能告訴姜孟師“我不是清軍將領,我是假扮的”,他只能默默看著對方。
姜孟師于是一個頭一個頭重重地磕下去。
“嘭!嘭!嘭……”
他額頭已經破了,血不停往下流著,淚也糊了一臉。
但更讓他痛苦的是,他的信仰破碎了。
自詡為小華夏的光榮、對衣冠古國的仰慕、對禮儀文明的憧憬……全都在今天被摔得粉碎。
曾經他的國主白衣披發跪在皇太極腳下、他被貶謫千里經歷磨難,但他心里還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暫時的,他依舊堅信華夏乃天下正朔。
直到現在,親眼目睹強盜欺凌自己的百姓、擄掠自己的妻女。他終于放棄了他對禮儀之邦的向往,跪倒在曾經鄙夷的茹毛飲血的建虜面前,請求他們的庇護……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道。
“將軍,求你!求你!朝鮮是大清的屬國啊,救救你的子民吧,大清萬歲大清萬歲啊……”
舒愛星聽著這聲聲泣血的哀求,心里愈發茫然。
他思緒飄得很遠,又想到自己為什么會投降楚朝,為的是什么呢?
為官為將,為的又是什么?
突然,遠遠的傳來一聲炮響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回過頭看去,只見海岸那邊的夜空中,一抹絢爛的煙花綻開來……
賀琬也是猛一抬頭,眼中泛起異彩。
“荷蘭是我大清的盟友,不懂事的蠢材!”
賀琬大喊一聲,一把提起地上的姜孟師,手刀一切,將對方打暈過去。
看著暈倒的姜孟師,他卻又輕輕將對方放在地上。
他笑了笑,輕聲自語道:“但,我們是大楚的將士……”
舒愛星還在看著這一幕發愣,又聽賀琬迅速說了一句。
“晉王來了,馬上執行第四套計劃,就在濟州島全殲這批荷蘭人,動手……”
“這個計劃很冒險,遠不如在大沽口偷襲他們。”
船艙里,布木布泰正倚著柱子看著王笑穿戴盔甲。
她是北方女人,第一次坐船,似乎暈船暈得厲害,近半個月的航行讓她臉色蒼白,精神萎靡。
嗯……秦小竺比她還慘,暈船暈得直接爬不起來了。
此時幫王笑穿戴盔甲的是顧橫波,她這南方人不暈船,但在船上一天到晚站不穩,一會往東倒一會往西倒,徹底給王笑展示了弱柳扶風的韻味。
王笑一把拉住又要摔倒的顧橫波,扶著她到凳子上坐下,自己把盔甲系上,轉頭對布木布泰道:“是很冒險,但從荷蘭人決定先到濟州島中轉的那一刻,就已經沒得選了。”
布木布泰失去血色的嘴唇張了張,道:“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計劃,萬一讓荷蘭人逃到長崎,事情就麻煩了。”
“事到臨頭退縮,這不是我的風格。”王笑道:“搏一搏還是有勝算的。”
“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股子拼勁。”
“別廢話,我叫你過來是再確認一下那艘荷蘭使節的船,火藥庫的位置沒錯吧?”王笑穿好盔甲,遞過一張圖紙。
布木布泰道:“當時他們的商船停靠在大沽口,我派人去查過,確定是在這個位置。”
“你還有什么細節沒告訴我嗎?”
“沒有了,我全都給你了。”
“來人,押她下去,看好了。”
布木布泰輕笑一聲,往外走去,卻是回頭又道:“你別在陰溝里翻了船,好胳膊好腿得回來。”
王笑懶得理她,囑咐顧橫波就在艙房里呆著,轉身往外走去。
這天的月光黯淡,遠州的濟州島海灘上亮著篝火,給他創造了敵明我暗的有利條件。
他離開小船,登上主力戰艦,爬上指揮臺。
一聲令下,楚軍艦隊向慕瑟浦駛去。
而在楚軍戰艦的前方,已有許多小帆船、縱火船正逼近停泊在港口的荷蘭船只。
王笑的計劃很簡單——小船趁著夜色的掩護先過去,士卒準備登上荷蘭戰艦。這邊楚軍戰艦一開炮,那邊的楚軍士卒趁著荷蘭人不備引爆他們的火藥庫。
總之,盡快讓荷蘭船只失去航行的能力,杜絕他們逃往長崎的可能,再殲滅島上的敵人……
此時博爾特正帶著手下大部分士兵和水手們在島上狂歡,船上只留了小部分人留守。
王笑拿著千里鏡望去,見到荷蘭戰艦的桅桿上,一名水手正轉過身來。
昏暗的月光下,只見對方手里似乎也拿著一個千里鏡。
王笑手里的千里鏡還未放下,嘴里已條件反射般大喝起來。
“縱火船準備!”
“炮手準備……”
“開炮!”
炮口吐出炮彈,劃過一個弧度,砸向荷軍艦隊……
“嘭!”
博爾特猛地回過頭,望向海灘的方向。
他一時想不明白,在這遠東海域哪來的炮響?
鄭氏?
不應該啊,根據科恩的情報,鄭氏對于荷蘭與北楚之間的矛盾一直是事不關己的態度,甚至是樂于見到雙方爭奪琉球……
總不會是北楚水師吧?他們這么快就得到自己與清國結盟的消息了?
腦中飛快地轉著這些念頭,博爾特拔出火銃朝天上開了一銃。
“快!快讓士兵和水手回船上,敵人來了!快……”
不少荷蘭人已經聽到了炮聲,連忙轉身向海岸邊跑去……
大靜縣衙,曾入京談判的荷蘭使節約翰紐霍夫卻不像別的士兵那樣警覺。
他負責收集島上的物產,已經忙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功夫放松一下,而司令為了獎賞他的功勞,特意把那個朝鮮縣令的小女兒留給了他。
約翰紐霍夫正搓著手沖進縣衙后院的屋里,見到那個比普通漁家女要白凈得多的朝鮮姑娘。
他眼睛一亮,就聽到外面的炮聲以及荷蘭士卒慌亂的喊聲。
“發生什么了?!”
“還不知道……”
那邊縣令的女兒還在不停哭喊,嘴里說的話約翰紐霍夫也聽不懂,但他心里那占有的欲念正如火一樣的燒。
他沒因為遠處的響聲而猶豫,把手里的火銃往旁邊一丟,向手下人喊道:“看好了,我先來……”
“撒列就噻有!撒列就噻有……”
女人歇斯底里地求救,約翰紐霍夫一邊解著皮帶,一邊向她走去,嘴里用她聽不懂的話獰笑著道:“讓你的紳士老爺幫你開化開……”
“砰!”
一聲銃響。
約翰紐霍夫轉頭看去,正見院子里一個荷蘭士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擊倒在地。
下一刻,一隊楚軍沖殺進來,有十余人,一半帶銃一帶刀,頃刻間已殺到屋中。
約翰紐霍夫只覺恍在夢中。
島上哪里來的楚軍?!
火銃聲響個不停,帶刀的楚軍則迅速沖上前將受傷的荷軍頭顱徑砍下。
約翰紐霍夫來不及去拿他的火銃,就地一滾,試圖從窗子爬出去。
“嘭!”
一聲重響,窗柩重重砸在他脖子上,又是“咔嚓”一聲響。
約翰紐霍夫慘叫一聲,只覺脖子斷了。
他目光看去,兩個楚軍從側邊沖過來,原來是本打算從窗戶沖進屋中。
他覺得他們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嗯?好像是今天見過?是那隊清軍?怎么變成了楚……
緊接著就是刀光一閃,他的人頭落在地上。
“繼續搜索,所有沒來得及撤走的荷蘭人都殺干凈,一個不能留……”
“火銃拿上!走……”
楚軍們大喊著,馬不停蹄又轉向下一個地方。
只有那個縣令的女兒驚魂未定地爬起來,看著滿地的尸體,感到十分茫然。
她是聽得懂漢語的,卻不明白為何會有楚軍如神兵天將般出現在濟州……
博爾特已帶著兵士沖到了大靜縣城與慕瑟浦之間。
他把兵士和水乎編成四個臨時團,其中有一千二百人的槍手,一千八百人的長矛兵,剩下的都是水手。
有這樣強大的兵力,他不擔心島上士兵的安危,他擔心的是船只,因為上面只有水手和少量的士兵。
“快!槍手分隊行進,到長矛手的兩側,盡快登船!盡快登船……”
“轟!”
又是巨大的爆炸聲響,海岸上火光爆起。
博爾特注目望去,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他看得出,這樣可怕的動靜必然是一艘戰艦的彈藥庫爆炸了……
然而到現在,他甚至還不知道楚軍來了多少人。
“快!他們的炮船一定不多!否則他們就會在正面與我們決戰,而不是這樣卑鄙地偷襲……回到船上,快,給我狠狠地轟他們!”
荷軍奔跑得更快。
博爾特只覺無盡的憤怒涌上心頭,他一邊跑一邊在心里不停地謾罵。
“你們這些卑鄙的東方猴子,不講紳士的禮儀,竟然敢對偉大的荷蘭海軍不宣而戰,無恥,無恥……”
離船越來越近,他已經能看到兩艘戰艦上燃起了雄雄烈火,把慕瑟浦照得晃如白晝。
這讓博爾特感到心痛得滴血。
回想唐斯海戰,荷蘭擊毀西班牙四十三艘戰艦,也不過只付出了十艘縱火船的代價。
然而今夜,楚軍的偷襲卻已給他帶來比唐斯海戰還要大的損失……
“啊!我……絕不原諒你!”
炮火轟鳴。
楚朝主力戰艦上,王笑緊緊握住拳頭,期盼著對面的火勢繼續蔓延。
這場偷襲戰至此還算順利,只要再擊毀三艘荷蘭戰艦,雙方的海軍實力就能逆轉。
到時哪怕荷蘭人登上船了,他也敢與對方繼續正面海戰。
“縱火船出發!火炮繼續掩護……”
突然,王笑抬起頭,像是感覺到了什么。
“下雨了?”
他攤開手,看到一顆豆大的水滴落在自己手掌里。
“是海水嗎?”他心里想著。
一道閃電劈開了浩瀚的夜空,無情地展示著天地之威。
視線中突然亮了一下,仿佛是在白天。
入目是海、是天,無窮無盡,襯得島嶼、船無比渺小。
“轟!”
驚雷落下。
炮火的轟鳴在這一刻顯得像爆竹一樣小打小鬧。
暴雨突然襲落。
海上風云莫測,讓人陡然升起寒意。
“快!前進!停止放炮!接舷戰!”王笑在這一瞬間大喊道。
他撥出佩劍高高揚起。
他覺得這個動作很危險,也許會被雷劈死之類的……
但沒辦法,雨一下,火勢很快會小下來,縱火燒船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一旦荷蘭人登船,雙方互相對射火炮,楚軍水師不會是荷蘭海軍的對手。
他必須在這之前,以接舷戰占領荷蘭戰艦。
長劍斬下,王笑大聲喝令道:“全速前進!”
煙火彈在雨勢更大之前“嗖”地射出,在天空綻開,楚軍主力戰艦上旗號猛搖,迅速向荷軍戰艦駛去……
“準備接舷!近戰殺敵……”
“轟!”
一道閃電照亮船艙,又是一道驚雷落下。
馬羅島海灣,船只晃動起來。
船艙里的顧橫波嚇得臉色蒼白,抱著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
她太害怕了。
下一刻,船艙的門被人推開。
“晉王?!”顧橫波輕呼一聲,抬頭看去,卻見是臉色發白的秦小竺正端著燭火站在門口。
秦小竺看起來是從未有過的虛弱,像一只自由的小麻雀被折了翅膀。
因為她真的不喜歡坐船。
坐船根本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玩,王笑還說什么濟州島風景如畫,是度假的好地方……呸。
秦小竺興沖沖地登了船,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而且,她本來以為自己懷孕了,月事都晚來了幾天。
但就在幾天前她發現,其實是因為那時候自己貪涼,喝了一碗冰水……
此時秦小竺也是好不容易才從榻上爬起來,她感受著腳下甲板的搖晃,只覺得……好煩哦。
——世上怎么會有船這種討厭的東西?
“你沒事吧?”她向顧橫波問道。
“沒事。”顧橫波應道,“可是,下雨了……晉王的計劃怎么辦?下雨了啊……我們要怎么辦?”
秦小竺喃喃道:“你先過來扶住我,娘希匹,我頭真的好暈。”
兩個女子摔坐在榻上,顧橫波又問道:“怎么辦?晉王他……”
秦小竺撫著額頭,道:“我們不要給他添亂……”
話到這里,外面又是一道閃電。
秦小竺伸出手抱住顧橫波,又道:“你不要怕,我在。”
顧橫波一愣,想到關于秦小竺的那些傳聞,臉上微微泛起緋紅,心中對王笑的擔憂卻又不減,一時心亂如麻。
卻聽秦小竺有氣無力地喃喃道:“你不要怕……我是王笑的妻子,陪他死、陪他死,現在我頭太暈了,所以不能添亂,知道嗎?還有,我會保護好你,不讓他擔心。”
顧橫波又愣了一下,她聽說過秦小竺曾與王笑一起在遼東出生入死,還在王笑陷入危險的時候救過他……
而現在“不能添亂”四個字,卻更顯出他們之間的默契。
顧橫波咀嚼著這些,覺得自己想成為王笑的女人,似乎還有很多東西要修行……
“轟”的一聲響,落雷從天際砸落,顧橫波在秦小竺懷里又顫抖了一下,卻不再那么害怕、擔憂。
她覺得自己和秦小竺一樣,是一起等丈夫回來的女人……
下一刻,只聽船艙外秋田優子大喊道:“呀拜呀拜!將軍,不好啦!那個瘋女人搶了小船逃跑啦……”
慕瑟浦。
楚軍的戰艦已堵住了港灣,攔住荷蘭戰艦的出路。
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戰斗從海戰變成了接舷戰,但反而變得更加殘酷。
不再有炮火轟鳴,只有火銃聲和嘶殺聲不停。
雙方的火銃手配置都在五成、六成左右,楚軍的劣勢在于船只和火炮,不過他們人數更多,火器又全部都是燧發火銃,這種近戰其實是占了優勢。
但對王笑要的戰略目標的實現,這卻是最壞的選擇。
他不愿意有哪怕有一個荷蘭士兵搶回一艘船只逃離,他要的是為那死難的三千士卒報仇、為的是威懾列海諸國,他還要全殲對方,以免傳出偷襲、不義的名聲。
雨一下,火勢小下去,夜色漸暗,這一戰反而更加艱難起來。
遠處的荷蘭將官瘋狂地喊叫著,王笑雖然聽不懂,卻知道他們一定是在說“快!駕船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王笑只能握住劍柄,下令道:“給我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啊!”
楚軍咬著刀背攀上荷軍的甲板。
他們用刀劈去,用火銃射去,血不停地潑灑下來,又被大雨沖刷。
這個雨夜,成了瘋狂殺戮的雨夜。
終于,一艘荷軍戰艦開始動了,它笨拙地掉轉船頭,撞開兩艘楚軍船只,向海灣外加速試圖沖出去……
“給我攔住它!”王笑喊道:“快!我們上去撞停它!”
“晉王,這是你的座艦……”
“給我撞停它!”王笑沒有一點猶豫,惡狠狠地下令道。
他在戰場上奉行的原則就是,對付強盜就必須比強盜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