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區，警署，收尾結束已是清晨八點。
旭日如初，溫暖的陽光透過菱形窗簾灑進辦公室，均勻映射在每個人臉上。暖洋洋的，有一種昏昏欲睡的疲倦感。
不過，此時辦公室內的氣氛卻顯得有些沉悶，甚至緊張...
寬敞空間內，議事隔間的牛皮沙發上，野原白緊挨著神谷，與源博雅和千美相對而坐。
“那個…請問，我要回避嗎？”
空氣沉悶，連向來遲鈍的神谷也察覺到異常。她環顧四周最終還是忍受不了這怪異的沉默，訕訕開口小心詢問著。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的緊緊摟住野原白胳膊，怯生生的樣子分明是不舍得放開。
“這倒不用，來都來了，就一起聽吧，高橋警官也過來吧，大家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只要別隨意傳播就好。”
神谷不愧是活躍氣氛的利器，在她的賣萌攻勢下，剛才還僵械的氛圍宛如大雪初春般消融。
源博雅輕笑著，將躲在門后偷聽的高橋叫出來，待他不好意思的落座。才看了看千美，得到她允許后，才收斂嬉笑的表情，面色認真的講述起來。
“野原君，在正式講述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有神明嗎？”
“有啊，八岐大蛇不是神明嗎？霓虹不是有八百萬神明，我們神社供奉的大神也是神明啊。”
不等野原白開口，旁邊的好奇寶寶神谷，就興致勃勃搶答道。
“神谷巫女說得沒錯，八岐大蛇身為大邪神擁有很高的神格，可我現在很明確的告訴你們，現今的世界，除了它，再沒有一個神明存在。”
“這也是我對待野原君如此慎重的原因之一，因為這個世界早已沒有‘神’了。”
源博雅說完，止住聲音，默默注視著驚慌失措的幾人，很貼心的為他們留下承受時間。
這個世界沒有神...
讓神谷大驚失色的言論，野原白卻沒有過多驚訝。
他親自下過黃泉，即使沒有地獄，按霓虹神話古籍的記載也應該存在著黃泉岸比良坂。
至于閻君則應由閻魔或者伊邪那美代替。
可如今，那里只有一片血海，以及里面飽經磨難，怨氣滔天的兇殘惡靈。甚至連累到人間，搞得逝者不能輪回，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霓虹人就該死絕了...
當然這種事不會發生，輪回太過重要，陰陽師協會肯定有自己的解決之法，否則新生兒都是死嬰，社會絕對會崩潰。
“您認真的？神明怎么可能會死！我供奉的大人是不存在的嗎！？你在污蔑我的信仰，我很不愉快！”
神谷柳眉輕蹙，不滿的嘟著紅唇，鼓起的腮幫仿佛一只生氣的倉鼠，顯得又兇又萌。
她可是琉璃神社的繼承神女！心里對神的信仰無比虔誠。被貿然說你家神死了，這種話，不亞于對和尚說你佛沒了，屬于極為惡劣的挑釁。
“我認真的，神明隕落了，霓虹的八百萬神明在七百多年前的一場浩劫中盡數犧牲。”
說著，源博雅若有所思的掃了眼野原白，緩緩敘述起被掩埋的過往。
“寬元三年，也就是現在的1245年，江戶曾發生過一場諸神大戰。
“其實說成大戰倒有些不準確，實則是霓虹八百萬神明齊心協力對抗某位強大的域外邪神，最終同歸于盡的慘痛教訓。
“那場戰斗上至高天原，下至黃泉岸比良坂，打得輪回崩散，黃泉覆滅，諸神隕落。就連人間都遭受波及，分裂成南北兩朝天皇，連年戰爭，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終于在1392年，歷經百年戰爭后，八百萬神明以死傷殆盡的慘重代價，擊敗并殺死了那位域外邪神。
“大戰過后，僅存的神明不足千分之一，并且身受重創，神格破碎。無奈之下祂們獻祭自己的神性，集合所有偉力鑄成四陽神隱結界，將這個世界的坐標從位面中抹除。這之后人間才逐步恢復安寧”
簡單敘述過后，源博雅側過腦袋，嚴肅的看向野原白。
“根據記載，那位邪神最開始是由某位邪惡陰陽師念錯咒語與異界共鳴，誤將這個世界的定位泄露給了其他位面，這才引得邪神降世，險些摧毀人間。”
“所以我們才會對神降如此敏感，畢竟現今的我們可沒有八百萬神明庇佑，若是引來當年那種強大存在，這個世界恐怕都會覆滅。”
一口氣說這么多話，源博雅也有些乏了，他端起桌上千美泡好的咖啡，無視上面的唇印，一飲而盡，氣得旁邊的千美暗暗咬牙。
此時的野原白思緒早已飄到九霄云外。
他老早就知道霓虹的神明出了問題，比如各大神社，寺廟。他從沒察覺到神力的存在，就連最虔誠的信徒，祈禱也得不到回應，就如他剛穿越時那樣。
或許神明可以靠著香火和信仰重生，可這個過程是漫長的。短則百年，多則千年，而且還只是重生，不考慮是否有力量進行回饋。這相當于修鬼仙，長間長，神格低，實力非常有限。
不過他真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被域外邪神入侵過...他原以為像小說里寫得那樣，是天道崩塌，諸神黃昏這類高大的理由。
這也難怪源博雅對神降如此重視，換做是他說不定就直接動手了。就像他說得那樣，現代陰陽師充其量只有個九段半神——安倍晴明，相當于自己三花中的地花境。當然半神在八百萬神明中也算中上游，畢竟八百萬神明能打的就那幾個。
現在咱辦...故事也聽了，道理也講了，再不說清楚未免有些不識抬舉...可自己真的不能說，三清祖師可不是什么邪神可比，真身降世的話，就連八岐大蛇也是彈指可滅。
細密汗珠覆滿光潔額頭，野原白神色焦慮，大腦瘋狂運轉，思索著怎么忽悠。
然而正當他苦思冥想之際，在眾人都沒看到的地方，一縷清氣從朝陽中竄出。它飄如棉絮，若有如無似的蹦散成幾條淡淡弧線，輕飄飄縈繞在小小的會客隔間。如同抽絲剝繭般鉆進幾人的后腦勺中，消散融化...
無人察覺的異像消逝，野原白的聲音重新回蕩大廳。
“抱歉，關于神降的事情，我真的不能說？”
“神降？什么神降？野原君你道歉干嘛，你是這場治退的最大功臣啊！抬起頭，驕傲一些，能救下孩子們多虧了你。”
源博雅溫和微笑著，就連旁邊冷冷的千美，表情也柔和下來。好似剛才的質問都是幻覺。
“你們...不是要問神降嗎？”
“神降？管那玩意兒什么事，你可是單槍匹馬獨自剿滅了獻祭禍野的大英雄！”
“就這？沒其他東西了？”
野原白怔了怔，腦子有些懵圈。
簡直莫名其妙，先前還對自己嚴加審問，結果剛講完故事，立馬就翻臉了...
難道是在悄悄袒護我，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么想著野原白抬起頭，仔細端詳著源博雅的臉龐，果不其然他敏銳察覺到一絲別有意味的笑容。
果然...他是在照顧自己，沒想到源博雅這人還挺不錯的，他肯幫自己徇私，那能省去不少麻煩。
雜事一少，野原白心情頓感愉悅，眨眨眼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溫和微笑，示意他明白了。
另一邊，源博雅感受到對方瘋狂朝自己打眼色，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剛才三清悄悄篡改了源博雅和千美的記憶。現在的他們，只記得野原白獨自治退禍野。其他的譬如大蛇，天氣，都被默認歸咎于野原白那不知名的師傅。
是的...三清用師傅作為靠山，掩蓋了神降造成的詭異之處。
祂不想摻和其他世界的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