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仁兄，可聽說了那位護國公的新政？”
“如何沒聽說？今天在下進城時，城門口圍了一大堆人，正在用大白話廣而告之，恐怕就是瞎子也都知道了。”
開封城中，最大的酒樓聚仙樓內，二十多名書生模樣打扮的士子，正在二樓飲酒，幾杯酒下肚后，老毛病就又犯了。
“朝宗兄，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哼，苛政猛如虎，這所謂的大同世界也不過如此！”
男子姓侯名方域，字朝宗，乃是金陵四大公子之一，聞言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冷哼一聲道。
“朝宗兄，這話未免太過了吧？河南各地官吏數萬，俸祿之高，乃歷朝之最，卻沒有任何收入，需月月向銀行貸款度日，不收稅如何能長治久安？”
一旁同為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卻有些不悅的反駁道，收商稅其實他也不贊成，但要一概而論否定這大同世界，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他們一行人結伴來河南，也有月余時間，所見所聞，與傳言中描繪的大同世界，并無太大出處，所以對趙銳還是非常欽佩的。
侯方域卻是憤慨道：“密之兄此言大謬，河南一省官吏數萬，本就太多，且官吏俸祿不分，尊卑何在？
如今物價奇高，那趙國公不收農稅，反收商稅，此等與民爭利之舉，不是苛政又是什么？
更過分的是竟然還向我等士人收入境費，簡直喪心病狂…”
“不錯，這確實過分。”
“實在太荒謬了！”
“絕不能交。”
眾士子都是頻頻點頭，那入境費實在讓人難以接受，關鍵還主仆不分，男女同等，你好歹區分一下呀！
方以智一時也無法反駁，漲紅了臉。
邊上的冒辟疆見狀，趕緊打圓場道：“好了，密之兄，朝宗兄，此地不比江南，咱們還是喝酒吧！”
侯方域卻是說得興起，剎不住車了，再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后，一拍桌子恨聲道：“收稅一事自古有之，雖過分，但還能忍之，可讓一群婦人堂而皇之的坐以廟堂之上，就忍無可忍了，還有，諸位，且看…”
說著將一則告示拍在了桌上，正是趙銳的教育大計。
“實在太荒唐了！”
“可常伴大帥左右，這…這也太厚顏無恥了吧！”
“對這種傷風敗俗，無視倫理綱常之舉，我等絕不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眾人待看清告示上的內容后，都是群情激奮，大罵不已，就連方以智都覺得趙大帥太不要臉了。
正在大家罵得興起時，掌柜子卻帶著兩名提刀捕快從樓梯間走了上來。
后面還跟著一名身穿官服的女子和丫鬟，丫鬟手中提著一個小盒子。
眾人皆是大驚，還以為被掌柜子舉報了，捕快來抓他們，侯方域張著嘴罵趙銳的話，應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各位公子想必都不是我河南本地人吧，相信前幾天的告示各位也有所耳聞了吧！在下開封城一區捕頭王勇，這位是我家千戶大人，還請各位公子辦理一下臨時通行證吧。”其中一名捕快一抱拳朗聲道。
眾人聽說不是來抓人的，倒是松了口氣，可也沒想到這幫人竟然上門來收稅，還來的如此之快。
但他們都是讀書人，都向往著一天出士為官，所以哪怕對那名女千戶再嗤之以鼻，還是隨便拱了拱手，就當做見禮。
那名女千戶卻是有些羞澀地還了一禮。
“王捕頭，我等一月前就已來到河南，而那告示三天前才發出，難道也要交稅？”
“不錯，簡直欺人太甚，我等就是不交，看你能如何。”
眾人自然不會和那名女千戶理論，而是對著兩名捕快冷言相對。
“看來各位公子是沒有認真閱讀告示，那在下就重新說一遍，凡非我河南籍人士，無論身在河南各地，都需前往所在官廳，辦理臨時通行證，否則各酒樓客棧不得接納入住，不得出城，不得出河南邊界…”
“什么？簡直豈有此理。”
“這酒樓又不是他趙國公開的，憑什么不讓入住？”
眾人頓時炸了鍋，若非顧及那名女千戶，恐怕早就開罵了。
“劉掌柜，請將貴店沒有通行證的客人驅逐出去，否則本捕頭就要按照規定查封酒樓了。”
兩名捕頭并沒有和那些士子們吵，而是沖著酒樓的掌柜說道。
掌柜大急，趕緊上前勸說道：“各位公子，各位公子，橫豎也才一兩銀子，就辦理一下吧！”
“哼！莫不成你還真想趕我們走？”侯方域冷哼一聲。
“侯公子，本店開門做生意，又如何愿意趕各位走？可正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呀，諸位公子還是辦理一下吧！所需銀子我出如何？”掌柜子都快哭了。
“哼，笑話，難道我等是差那一兩銀子的人嗎？各位仁兄，竟然此店不歡迎，改住他店便是…”
侯方域輕蔑的一笑，說著就要招呼同伴走人，而這時其他客人也紛紛從房間走了出來。
“各位公子留步，請聽我一言，若沒有那通行證，其他客棧也是不敢接納的，又何必多此一舉？”掌柜子只得苦口婆心的勸道。
“朝宗，我看還是別為難這掌柜了，一兩銀子而已，就當是打賞小二好了。”
眾人聽掌柜這么說，雖然氣憤不已，但要是真被趕出去，流落街頭，傳出去名聲也不好，于是只得又坐了下去。
“各位請來這里辦理吧！”捕快這才吆喝一句。
而那名女千戶已經來到了一張空桌旁，將筆墨和一大碟通行證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眾人都坐著沒動，顯然不想第一個去，方以智見半天沒動靜，嘆了口氣，主動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公子請坐，請問公子姓名，籍貫，是何身份？前來河南所為何事？”小丫鬟一邊磨著墨一邊問道。
“多謝，學生方以智，字密之，桐城舉人，此次與同窗好友前來河南游學。”
方以智收扇，一拱手，坐在了邊上的凳子上，盡顯才子風范。
通行證其實也就一張紙，是河南稅務處統一印制的，最上面寫著通行證三個大字，下面也就姓名，籍貫，身份，目的和日期等五項內容。
左邊是一排數字編號，右邊是大寫編號，最下方則是兩個官印，分別是河南稅務處官印和所在地官印。
“方公子請收好，此憑證期限半年，若損壞或遺失，可來所在地官廳補辦，或任選一官廳重新辦理。”
女千戶寫好兩份后，將其中一份遞給方以智說道，另一份則留著備案。
“多謝！”方以智將其疊好放在懷里，然后摸出了兩張五百文得紙鈔遞給丫鬟。
有了方以智開頭，其他人也都輪流前來辦理。
短短半個時辰，就將客棧里的一百多客人和隨從，辦理完畢，前往下一家。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侯方域等人都是沉默不已，這種嚴謹認真的態度，若換作他們來當千戶，肯定拉不下臉去干。
而這樣上門收稅的一幕，在河南各地都在上演。
趙銳知道想要別人去衙門主動辦理，肯定不現實，所以才讓各級官員上門去辦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