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軟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敲擊出一串不屬于音樂的旋律,打扮正式的男人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動作浮夸的模仿著芭蕾天鵝舞一樣的舞步。
脖子以上的白色羊絨馬桶頭套,被紅酒染成了落日的彩霞,他撓了撓‘馬桶水箱’,唉聲嘆氣的自語:
“回去又要洗頭了。”
壁燈映出藍色,并不明亮的通道中,男人孤零零的站在房間門口,左右看了看。
不多時,密集的腳步聲從通道一側的深處傳出,約有十來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跑了過來。
他們的動作極其標準,速度不快,但手臂揮舞時,胳膊肘總能與下巴平齊,就像一群打了雞血的鵝。
同樣帶著羊絨馬桶頭套,同樣的動作浮夸,與站在門口男人不同的是,跑來的這群男人除了白色襪子和黑色皮鞋,渾身只擋住了該擋住的部位。
“到底哪個組長制定的計劃,為什么不穿一件像樣的衣服?”站在門口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筆挺的褲子,然后開始解開腰帶。
“沒有計劃!今晚游行表演,我們要向人們展示自由的精神!”眾多馬桶頭套中,不知哪一個開口說道。
“有規則才有自由,有自由才有規則。”站在門口的男人說著,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讓自己成為了‘行為藝術表演團’的一員。
“所以這就是你把紅酒倒在頭上的理由?”
男人一愣:“我頭上是個馬桶,不倒在頭上倒在哪?清理結束總要慶祝一下。”
將衣服扔在地上,男人融入其中,一群行走的自由精神轉身離開,走向了昏暗的通道深處。
“‘黑皇后’的隊員?她為什么要反叛?”
“不知道,管她呢。”
“聽說最近‘黑皇后’和‘蝸牛觸角’鬧得很兇,三組組長因為不配合行動,已經被革職了。”
“這不是很正常么,‘量子水冷’還經常要求取消某隊的隊名呢,聯邦內部派系相互傾軋多年,連議員們都是面和心不和,我們只管守護好規則就行了。”
“要是我們破壞了某隊的行動……”
“任然反叛是事實,死罪難免,條例上寫的很清楚呀,槍決也太不藝術了,電表就擺在總部辦公室,誰想來抄就來抄唄。”
“說的對!規則執行完了!今晚我們象征自由!”
密集的腳步聲消失在通道深處。
…………
嘩……
厚重的金屬門向兩側滑開,率先出現的是許言的金屬身軀,宮璽和六一一左一右,落后兩個肩膀,老貓留在上面,負責警戒。
沉重的聲音在通道中回蕩,許言邁步向前,手腕彎曲,手掌虛握。
進入目標地點的小屋后,眾人沒有找到王志海,反倒是找到了偽裝成衣柜的電梯,其實也沒費力,當時衣柜里的電梯就直愣愣的擺在他們眼前,連身份驗證都不用。
宮璽猜測,這有可能是‘黑皇后’的安全屋,建議不要輕舉妄動,而在衣柜門的內側,也確實找到了十字鳶尾桃的隊標。
可在許言的堅持下,眾人還是乘坐電梯來到了地下。
作為一家委托店,收到雇主信息趕來幫助,這很合理,隔壁私人偵探社因為類似的原因,已經不知多少次被請去喝茶了,還是活的好好的。
唯一的危險是,有可能會因為隨身攜帶槍械武器被關上兩天,當然,交點錢就當無事發生。
許言一邊走著,一邊看了眼身后,六一和宮璽拿著他從特殊渠道買來的槍械,正以標準姿勢警戒四周,尤其是六一,在宮璽的訓練下已經有模有樣了。
心中暗笑,收回心神,許言繼續向前走著,這條通道筆直,兩側沒有任何房間,地面的灰塵足以留下清晰的腳印,而在他們前面的路上,已經有了不少雜亂的痕跡。
大約過了兩分鐘,三人來到一個大廳,和預料中的不同,這里幾乎空空如也,只有落滿了灰塵的架子,以及許久沒有啟動過的電腦。
“你猜測這里是安全屋?”許言疑惑的問道。
“很有可能,但這里是零號城市,安全屋幾乎不怎么會用。”
“面子工程?”許言笑了一聲。
宮璽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而是和六一開始搜尋起角落。
許言站在大廳中間環視一圈,看到除了來時的路,前方還有一條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
大廳中的電腦許言沒有動,因為他怕一但啟動,會不會引來聯邦的注視,畢竟是安全屋,雖然是面子工程,但電腦突然啟動,要他是管理人員,一定會注意一下。
過了一會,三人聚在一起,六一搖了搖頭,示意什么也沒找到,宮璽則望向了對面的通道。
“地面的腳印是新的,有人奔里面去了。”
“那邊是什么地方?”許言問道。
“臨時的住所,還有另外的出口。”
“走。”
說著,許言帶著二人繼續向深處走去,然而這次迎接他們的,不再是落滿灰塵的地面和雜亂的腳印,而是通道兩側一扇扇金屬門。
本著賊……來都來了的心態,許言準備挨個房間的檢查,試圖得到什么意外之喜,比如某些特殊信息,畢竟‘黑皇后’是搞情報的。
但還沒等他動手,視線便看到了前方不遠處,某個房間門口的地上,擺著一套正裝,那洗的發白的淡藍色襯衫,許言的印象很深刻。
三步并作兩步,許言來到了那套衣服跟前,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身后的宮璽開口。
“血腥味。”
許言心中一沉,再次確認這身衣服就是王志海的,同時側頭說道:
“一共就十來個房間,搜一搜。”
宮璽和六一點了點頭,轉身從來時的方向搜索通道兩側的房間,而許言則起身靜立,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狼藉的房間映入眼簾,讓許言的機械眸子縮了縮,然后就看到了躺在紅色天鵝絨地毯上的女人。
“任然?”
許言心里一驚,快步上前,蹲下身,將手指按在了任然的太陽穴上。
沒有心跳,沒有腦波,沒有呼吸。
他緩緩收回手指,看到還有鮮血正從任然的喉嚨處流淌,順著指縫與地毯融為一體。
“是王志海殺的?”一個爛俗,但最容易聯想的想法出現在許言的腦海,但旋即他搖了搖頭,“有點說不通,但尸體還是溫的。”
“老許!”六一站在門口,扭頭望了過來,然后捂住了嘴巴,“嘔……”
許言平靜的轉身,走出房間拍了拍六一的后背,那日刺殺伊藤正雄,她只是鈍器攻擊,現在這么血腥的場面擺在眼前,第一次難免會不適應。
將六一往旁邊推了推,許言的目光落在對門的房間里,此時房門打開,宮璽正在檢查躺在地上,一絲不掛,只有一只腳還穿著鞋的王志海。
“還活著,只是暈了過去,應該是讓人敲了后腦勺。”宮璽確認的說道,“可地面上的腳印只有兩個人的……”
“不一定。”許言打斷了他,看向了通道深處。
宮璽聞聲出來,順著許言的視線,看到的不遠處的密集腳印,皺起了眉頭。
“現在怎么辦?”
許言沉默了一下,轉身走回房間,屋內的擺設肯定是有過搏斗,從任然衣服的褶皺程度也可以看出。
但他的注意力卻放在了角落,那里有著一個倒塌的木質書架,上面同樣落滿灰塵,一本本書籍散落一地。
許言一邊回想,一邊確認,發現地上的紙質書和王志海家里的一模一樣,只是這里的比較新,有的還是未開封的狀態。
“其他房間有什么發現?”他凝視著地上的紙質書。
“嘔……”
“沒有,都是新的,每個房間裝潢都不一樣,但看樣子,自從建成起就沒人住過。”
“有書么?”許言突然問道。
宮璽眉頭皺的更深,搖了搖頭:“沒有發現。”
許言‘嗯’了一聲,走向散落一地的紙質書,將那些已經開封的聚集到一起,認真的翻了翻。
“果然……”
他心神一定,發現其中幾本也有經常翻閱的痕跡,并在某些頁面的某些句子旁邊,寫有注釋,類似學習筆記。
但另類的是,有些句子的旁邊,只寫了“注釋:”注釋了什么,后面似乎是故意未寫。
“找個袋子裝起來,回去。”許言起身說道。
“那王志海呢?”六一拍著胸口躲在門外。
“一起帶回書店,老璽給他穿上衣服。”
“那任然呢?”宮璽側身開口。
“……就先放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