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簡單休息了一下,許言緩緩睜開眼睛,打量了一遍書店。
接著在網上定好外賣,設定了送達時間,以確保樓上三位醒來時,正好能吃上熱飯。
做完這些后,他來到二樓,進入訓練室,開始打掃隔間。
現在的訓練室小了一半,主要是因為工作車間的‘生命之魚’,對一些儀器的影響太大了,只好在這里弄了個隔間,單獨保存。
轉身關上房門,腳下的地板有些濕滑,墻壁上覆蓋了一層綠色的蘚類植物。
許言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生命之魚’的威力,簡直是加強版環境改造器,無耗能的那種。
直到現在,老貓也沒弄清楚這些魚靠什么活著,六一從海底城市帶回來的深海魚類都死了,這三條生命之魚自打復活,就沒吃過東西,照樣活蹦亂跳。
打開窗戶,十二月的冷氣涌入隔間,讓濕度稍微下降了一點,許言先是整理好地面和墻壁,接著收拾了一下架子和器具。
將鏟下來的植物放進垃圾袋,又將其與角落里的干燥劑一起拖了出去,然后換上一袋新干燥劑,放到了隔間里。
做完這些,大概用時一個點,六一等人依舊沒有醒來的架勢,許言索性沒有再管,溜達著回到了樓下,坐到柜臺后面。
這一個月里,除了店里的委托多了不少,許言也通過生意接觸了不少人,三教九流幾乎都有。
他也在逐漸有選擇性的,嘗試將一些雇主培養成回頭客,然后是老顧客。
這意味著時間長了,有些委托就可以不用錢財支付,混個熟客,完全可以套點別的東西。
聽上去有些不靠譜,但就像銷售崗位一樣,人脈資源全是這樣累積起來的,也許關系不鐵,但某個機會或許就能起到大作用。
而除了書店本身的發展以外,許言最掛念的就是納米核心了,拖延納米核心在年前兜售,直接關系到大量無辜人的生命,以及自己在那位聯邦高層心中的印象。
“嗯……”許言手指敲打桌面。
想起那位聯邦高層,他就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上一次交談中,對方答應可以用一艘太空船作為感謝,但到了現在,對方還處在失聯狀態。
許言甚至覺得,對方是不是真的已經命喪星海了。
做了個嘆氣的動作,許言回過神,繼續思考。
納米核心經過了體驗活動,之后果然開始有水軍洗地,輿論開始偏向聯邦,人們也逐漸接受了這個玩意。
這樣的變化大概發生在十一月下旬,那時候他已經準備將破解版流傳出去了,正在制定計劃,選擇接手對象。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沒等他攪混水,就有人跳出來了。
十一月初,納米核心體驗活動結束后,唐氏商會經過泰克工業許可,又在零號城市舉行了幾次小規模體驗,隨機從路人中挑選移植者。
這個舉動本應是一招絕妙的后手,可以最大限度緊跟輿論,拉攏人們的信心。
可正是因為這樣,那些接受了移植的路人,開始出現了暴死的情況。
第一例是在外區的一條地鐵線路中,是一位清晨趕車的男人,移植了納米核心后,他的工作效率不要太高,據家人所說,他已經有了升職的意思。
但在那個清晨,擁擠的地鐵中,整節車廂的人親眼看著男人突然倒地,痛苦地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嘶吼。
嘴巴,鼻子,耳朵,眼睛,同時流出了黑色的粘稠血液,這個過程持續了五分鐘,男人便在一道悶響中,頭顱爆炸死亡。
新聞報道對原因含糊不清,但事件影響極其惡劣,目擊者眾多,網上的視頻不分等級,所以有人將全程錄像傳了上去。
這樣的事故引起了軒然大波,人們誤以為是有人開始在零號城市搞破壞。
但隨后,當天,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零號城市外區不停地發生同樣的事故,不停地重復著同樣的死法。
大庭廣眾,毫無預兆,毫無理由。
調查局在第一時間成立專案組,并發出通告,會盡快抓捕兇手。
但不知是哪個論壇作為源頭,有人調查出了全部的死者信息,皆是在體驗活動中,移植了納米核心的體驗者,無一例外。
此消息一出,全球沸騰,人們又想起了那個謠言,納米核心可致人死亡的謠言。
直到現在,網絡上的討論熱度依舊居高不下,因為直到現在,依然在有移植者暴死的事件發生。
“暴死……”許言嘀咕了一句,覺得有點不對勁。
按道理講,如果他是幕后主使,體驗活動的移植肯定會做到完美,用正常的納米核心來做推廣。
這樣就讓人挑不出毛病,也不至于落下口舌,影響‘定期清理’大計劃。
顯然,許言不相信幕后的人是個傻子,所以暴死的體驗者,他們移植的核心應該沒有問題。
再結合網上爆出死者信息的時間點,很明顯是有人故意這么做,企圖阻止納米核心兜售。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初,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新年,這個時候出手,正好打在了聯邦的七寸上。
“到了年后,可能就是反對派系反攻的時候了。”許言微微點頭,推測道。
“但他們是怎么做到的?臉部孔位流出黑色粘稠血液,這其實不符合納米核心的故障,按照六一和老貓推測,納米核心如果致人死亡,內部能量根本到不了頭顱爆炸的地步,也沒有那么多痛苦,頂多是翻個白眼,瞬間腦死亡,當場去世。”
“還有就是,反對派系阻止納米核心兜售,是為了阻止‘定期清理’?是為了無辜人類著想?”
“那我是不是可以找機會接觸一下,探尋出當年入侵的秘密?可那位聯邦高層是我唯一認識的反對派,也是地位足夠高的,可惜聯系不上……真希望你別死。”
許言一條條捋順信息,并從中尋找著自己可以渾水摸魚的縫隙,想著想著,他突然一愣。
“我好像忽略了一個很明顯的問題,為什么?為什么反對派系要等到年后?現在反攻不行嗎?”
“嗯,這是不是說,他們的實力不足,而到了年后,會有強大助力到來?”
想到這,許言抬頭望了望天花板,藍星說大不大,位置偏僻,說小不小,那可是一顆星球。
如果真有什么強大助力,很大可能是從外面來的……
“誒,老許呢?”六一打開外賣,疑惑地問道。
沙發上的老貓眨了眨右眼,吐出一顆干果:
“出去了,不知道干啥去了,扳子姐你還是改不了等老許吃飯的習慣啊?他又吃不了這些東西。”
六一抿著嘴,鼓起腮幫子,想了想,放棄了剛起床就吵架的念頭。
她的確改不了等老許吃飯的毛病,畢竟之前十七年,總是老許做好飯,在家等她放學。
許言并不知道書店里發生了什么,此時他正在排隊,慢吞吞地走進了地鐵口。
關于那些體驗者暴死,不符合納米核心故障,那能做到如此詭異的死法,除了異種人以外,他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再聯想到異種人領袖就躲在零號城市,并有拉攏普通人,揭露‘定期清理’陰謀的想法,這很可能是異種人插手了。
再想得過分一點,異種人領袖通過二五仔,和反對派系達成共識也說不定。
雖然雙方立場不同,但足夠大的,短暫的利益,也能將敵人暫時化為盟友。
這種可能在沒有印證的情況下,許言不敢輕易排除。
而他現在的目的地是鋼鐵市場,看看能否從銅黃色機器人那里,打聽一些體驗者暴死的其他消息。
心里尋思著,許言手掌掃過機器,進入了候車區,沒過多久,一輛地鐵緩緩停下。
此時正是下午,錯開了上下班高峰,人流量并不多,所以剛剛上車的許言,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頭及腰的紫色長發,耳畔晃動著水晶十字繡架,伊藤櫻迅速收斂起震驚,慢慢坐到了許言身旁。
“議……店長先生。”
“伊藤會長也會做地鐵?”許言略帶笑意。
“學會放松休息,會長也要給自己放個假。”
伊藤櫻不露痕跡地調整坐姿,其實還有后半句話沒敢說出口:她的年紀比書店那個女孩,也就大個三四歲。
話音落下,氛圍一下子詭異起來,許言沒想到能碰見她,所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而伊藤櫻也沒想到能碰見許言,礙于對方的身份,同樣不敢在大庭廣眾,挑起什么敏感話題。
就在二人同時沉默,列車準備出發的時候,一個身材略胖的男人,趁著列車門關閉的瞬間,快速擠了進來。
許言下意識瞥了一眼,只見男人臉色慘白,渾身冒汗,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還是奔跑帶出了汗水。
隨后,地鐵緩緩加速,伊藤櫻還在思考說些什么能拉進關系,或許留下個好印象,也不枉費這天降的機會。
但許言卻逐漸凝神,將注意力收回,放到了還在大口喘氣的男子身上。
如果許言的眼角能更靈活一些,他現在肯定已經瞪大了眼睛。
不僅是因為他感覺到對方有著強烈的恐懼情緒,更是因為,對方的大腦皮層,并不原裝的。
“納米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