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任家諸人和秋生、文才或趟,或坐,或背靠大樹,個個面色安詳,如果不是能看到胸膛的起伏,他們就像死尸沒什么兩樣。
四目一臉癡笑,兩眼放光,圍著銅甲尸團團打轉,嘴里還嘟囔著什么“玄陰換體”、“尸神大道”之類的話。
“任家的人都處理完了嗎?”左丘出言打斷了四目的意淫。
“啊,你們完事啦。”四目回頭看到左丘和一眉回來了,興高采烈地說道:“我剛弄完,把關于常威的記憶掩蓋住,然后加進去一段遷葬已經完成的記憶,棺木我也已經處理好了,咱們隨時都能走。”
什么情況?四目這條老咸魚怎么突然這么積極,腦子進水啦?
左丘一臉愕然,可看到四目須臾不離銅甲尸身邊,他就大概明白是為什么了。
一眉倒是對他這位師弟的性格很了解,對四目前后天差地別的表現絲毫不意外,他說道:
“把銅甲尸收起來,這畢竟是任家先人遺骸所化,讓他們知道了終歸不太好。”
“還有這個。”左丘把控制銅甲尸的令牌扔給了四目。
如果說在廣博和戰力這兩個方面,左丘可以完虐四目,那四目在煉尸技能上的專精也能完虐左丘,連一眉也曾經說過四目是他們師兄弟四人中最精通煉尸的,所以這具銅甲尸交到四目手里才有可能發揮出最大的戰力。
“好嘞。”
四目接過令牌就愛不釋手,臉上笑得跟朵花似得,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控制銅甲尸的令牌。
“多長時間能把這具銅甲尸收為己用?”左丘此時更關心銅甲尸能不能立即轉化為戰力。
“不好說。”四目戀戀不舍地收起令牌,正色回道:“這具銅甲尸是有主之物,想要把這個人留在銅甲尸內的神念磨滅掉可不是容易事,花個一年半載都算快的。”
左丘哪有這個時間等四目慢慢來,他現在需要的是即戰力,他皺著眉頭問道:“沒別的速成之法嗎?”
四目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心道你也會問這種沒腦子的問題,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回答:“有,除非你能找來一個比銅甲尸主人修為至少高出一個境界的人,讓他出手抹去其中神念,可是這個銅甲尸主人一定是煉神修士,你上哪去找另一修為更高的煉神修士,你以為煉神修士是大白菜到處都有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補充道:“師兄不行,他現在元氣不足,而且我覺得師兄的修為比銅甲尸主人還是差了一點點。”
左丘瞟了四目一眼,心想四目是不是傻了,除了一眉還有一個人肯定比余道人修為高,問題是怎么說服他出手幫忙。
“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把銅甲尸收起來吧。”左丘心里想著事,嘴上敷衍道。
四目從布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長木盒,他的布袋也是一件空間寶物,而且和一眉的很相似,應該是師門統一配發的,只是不知道是他們師父給的,還是整個茅山派都是這種樣式。
他手里的黑色木盒粗看之下沒什么稀奇,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是一個縮小了很多倍的棺材,樣式簡潔,沒什么花哨的裝飾,黑色的棺木透出一股沉沉陰氣。
四目把黑色小棺材剛才地上,掐訣指著棺材喝到:“大,大,大。”
黑色棺材隨著四目的聲音慢慢變大,眨眼之間大小就和正常的棺材一樣了,一旁的左丘也是一臉吃驚,四目這件法寶別的先不說,單就這手大小如意的本事在主神空間最少也是四星級的道具。
至少左丘身上只有白骨劍能勉強做到這一點,這還是因為白骨劍本身就有兩種形態,飛劍模式和長劍模式。
如果把道門中大小如意的神通換成科技側的科學術語,應該是如何在保持質量不變的前提下自由改變某個物體的體積,比較有代表性的神器就是大圣的如意金箍棒,不管變得多大多小,重量都是一萬三千五百斤。
所以,當左丘看到四目這個平時一幅弱雞模樣的油膩中年男突然掏出一件至少四星級的法寶時,難免會有些吃驚。
四目打開棺材蓋,把在里面修養的土遁僵尸趕出來,小心翼翼地將銅甲尸抬到棺材里。
幸好土遁僵尸沒有靈智,不然一定會被自己主人厚此薄彼的小人行徑氣得原地爆炸。
還沒等左丘說話,四目就洋洋得意地向左丘炫耀:“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尸神宗’遺寶——‘玄陰煉尸棺’,只要有了這件寶物養煉任何尸種都能事半功倍,可以說是煉尸一道的無上至寶啊。”
左丘對‘玄陰煉尸棺’沒什么興趣,他又不走煉尸之道,相反他對四目口中的‘尸神宗’倒是有幾分興趣,既然以尸神為名,那一定在煉尸一道上有非同一般的造詣,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煉出過旱魃、飛僵級別的尸神。
不過四目說是遺寶,想必‘尸神宗’早就不存于世了。
那邊一眉也把所有人都叫醒了,先告訴任發他們因為遷葬而身染污穢之氣,導致體虛氣弱,在路邊休息時陷入昏睡。
又告訴任發自己突有要事,要去別的地方,不能和任家一起回去。
并告誡任發他們不能走大路,必須全程在林木中行走,才能以山川靈氣洗去身上的污穢之氣,不然輕則影響任家的風水運數,重則危及性命,還專門給任發畫了一幅路線圖。
反正就是為了不讓任家諸人走進幽冥教的埋伏圈,免得他們命喪黃泉,一眉是連哄帶嚇,用盡了手段。
看著任發臉色發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聽話,一眉才算是放心,他可不想任家諸人受到自己的牽連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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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陽即將落山的黃昏時分,在山林之中繞了一個大圈的左丘一行人終于回到了義莊。
一路上一眉每隔一會就要用占卜術法占卜自己附近有沒有成精的妖禽,結果都是沒有,這是為了防止余道人的蒼鷹靈寵。
一眉修為最高,左丘體法雙修,四目有土遁僵尸,所以他們都還保持著基本的整潔,相比之下秋生和文才就慘多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氣喘吁吁,一幅要死不活的難民樣。
這兩小子看到水缸比見到美女還興奮,圍著水缸噸噸噸地猛灌,直到肚皮都漲了起來才停下,靠著水缸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四目準備去靜室專心研究銅甲尸,同時告誡左丘沒事別叫他,包括晚飯。
一眉準備去把關在地下密室的兒子放出來,小家伙被關起來快一天了,肯定憋壞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做完功課。
左丘靠在椅背上,雙目微閉,頭部向后仰起,雙手按壓著頭部穴位,不再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盡量把自己的大腦放空,開始梳理起銅甲尸事件的始末。
首先,余道人可能要在三天后捕捉將要行至任家鎮的龍氣,為了防止左丘和一眉搗亂,余道人想要用銅甲尸牽制左丘和一眉。
然后,負責主持的常威剛愎自用,失手被擒,導致余道人整體計劃泄露,讓左丘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大部分情報,包括最重要的情報——余道人的隱藏地點。
所以問題來了,余道人不可能不知道常威擅自修改了計劃,那他為什么不阻止常威的胡鬧,為什么放任常威執行一個風險這么大的計劃?
之前左丘有一種模糊的感覺,余道人的真正目標可能不是自己和一眉,只不過因為環境和時間的原因,左丘沒有深思。
現在細細想來,左丘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想可能是真的,不然無法解釋余道人這么一個老奸巨猾的家伙為什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左丘覺得常威的自作聰明,剛愎自用也在余道人的預料之中。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就是余道人并不在乎把這些破綻露給左丘,余道人似乎有絕對的信心,自信自己可以達到真正的目的。
等等!
左丘猛然坐起,雙手因震驚而失控發力,緊握椅子把,木頭在指間化作粉末。
余道人非常了解一眉在這五年里的情況,畢竟不管是誰花了五年時間終日不休地觀察一個人,那觀察者一定對被觀察者的所有情況都了如指掌。
所以余道人不一定知道張道沖的存在,但他一定知道一眉有一個僵尸兒子,也一定知道一眉對小鳳驕視若性命,更應該知道小鳳驕是他左丘的弟子。
所以,能夠直接威脅到左丘和一眉兩個人,讓他們投鼠忌器的只有小鳳驕。
余道人的目標是鳳兒嗎?!
就在左丘思緒運轉如電的時候,一眉緩步走了出來,臉部肌肉微微抽動,似乎是在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情緒,手里還拿著一張紙。
“師弟,鳳兒不見了,是余道人干的,這是他留下的書信。”一眉坐在左丘身邊,用微微顫抖的聲線說著左丘最不愿意聽到的情況。
一眉雖然強壯鎮定,但愛子的失蹤讓這個古板剛正的男人離崩潰的邊緣只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