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面板的紛雜文字到此而止,只留下仍覺有意猶未盡之意的巴薩羅謬。
剛才婁希的那番狀態無疑是非常不尋常的,即使是他在那時也自覺難以抵御出于那種狀態之中的婁希。
維京人崇拜先祖,視戰死為最高的榮耀,相信所有人終將會在大神沃坦的英靈之殿重新匯聚,據傳北地某些法術學派便是借助那些“沉眠于英靈殿之中的先祖”這一概念進行施術,繼承先祖的榮光,喚起血脈之中傳承的豪勇進行戰斗的。
回想起先前所見婁希身后的那些輝芒之中的無數殘影,巴薩羅謬猜測到。
在已經大致鎖定了婁希這一冊封儀式的源流是北地特有的英靈文化之后,他自是已經對投入自己體內的這柄斷劍以及面板上的那些信息有了想法。
結合面板上的那些信息想來,這所謂的傳承之名,極大的概率便是利用波赫尤拉家在歷史上占據的獨特地位,強行在彼世締造出一個名為“英靈殿”坐標,以此占據概念上的“高位”,借助這種特殊性質來吸引這片土地上過往的英靈殘跡,將之經過特定的處理之后,確定主次之位,然后塑造出在物質層次亦具備實在意義的傳承名位。
這是財大氣粗的玩法,不說在彼世締造出英靈殿這種級別的異境需要多大的人力花費,光是那每天維持的材料費都足以令一個普通的貴族傾家蕩產,更別說那通過重重工藝將英靈殘跡復蘇修復到可以使用的花費了,那同樣也是一筆天文數字,也就只有波赫尤拉家這種坐擁一地的大貴族+大資本家才可以玩得起這種燒錢操作了。
巴薩羅謬咋舌,也就很快明悟了婁希這么輕易將這一重要名頭贈予他的緣故。
無他,縱使波赫尤拉家家大業大,也不可能天天養著這些名位不用,通過這種傳承之名的特殊性質,將之賜予合適的親近人士使用才是最為劃算的方法,一個符合傳承之名其上天命的超凡者可以通過完成其上天命夙愿的方式,來大大推進這一殘痕的修復進度,只要有任何一個有進度,對于波赫尤拉家來講那都是賺的,反正這種虛無飄渺的名位的根基也依賴于英靈殿的,更不虞擔憂如實質的物體一般被奪走。
巴薩羅謬既是已明晰其本質,知曉其乃是雙贏之事,自是放下了擔憂,將心中關于那個不明所以的天命任務的思索放在一邊。
左右不過再去走一遭而已,反正他身上纏著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一茬,所謂的虱子多了不怕咬,正是個這么一回事。
婁希面色沉靜并無焦急之色,靜靜的等待著巴薩羅謬將這份新得到的力量熟悉,在過了這么一會之后,她的臉上已經重新浮現了一些血色,不再如先前那般因為失血而呈現病態的蒼白。
巴薩羅謬在結束了自己這邊的事情之后,很是坦蕩的點了點頭,然后微笑著說道:“雖然有些陌生,不過對于現在我的能力體系來說確實是一個很及時的補充,熟悉與否倒也無關大事,確實是我賺大了,多謝。”
婁希輕輕的笑了,把弄著掌指間銀灰色的鋼鐵光澤,饒有興致的在身體各處嘗試這新到手的能力,挑了挑眉毛說道:“莫里亞蒂教授能滿意學生的這份禮物就再好不過了,不僅是我的能力對于你,教授你的能力對于我來講同樣也是一個很好的補充,謝謝就不必再提了,畢竟我們此時也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合作伙伴了,也未免太過生分。”
巴薩羅謬知趣,自是不提,然后緩步走到婁希面前,轉身半蹲而下將脊背那面對著少女,在機括的聲音之中動力裝甲摩擦著退至兩旁,最后呈現出一個可以固定人的結構。
他略帶玩笑之意的說道:“那么接下來就請我親愛的公主殿下趕緊上馬吧。”
婁希也是明晰這是當前情況下能夠兼顧戰斗能力的同時保護她的最好方法了,落落大方的跨身而上,被巴薩羅謬背著。
她同樣開了個玩笑道:“那么就請我親愛的騎士先生帶著我這個嬌弱無力的少女沖鋒吧,可要記住你的騎士誓言,好好的保護好我。”
胸膛之中溫度的已越發熾熱,渴盼著一場戰斗。
望著眼前快要化為千百只怪物普深而下的蠕動黑暗物質,巴薩羅謬朗聲大笑道:“我保證,在我身死之前,自是不敢讓您受半點傷害。”
下一刻,當即便有鋼鐵摩擦的刺耳厲鳴從男人的周身生出。
傳承自伊爾瑪利寧之名的虛幻火焰悄然在此時燃起,其中浮現出猙獰而龐大的鋼鐵結構,在火焰之中銀灰色的鋼鐵融化汁液,卻又轉而如活物一般汲取著自己的舊軀開始飛快的生長,將殘影般的猙獰結構填充,讓那只是觀看便覺兇威駭人的鋼鐵怪物誕生于世。
自那虛幻的火焰中走出,取代了二人存在的是一具高達三米的動力裝甲。
不知是人選擇化為了鋼鐵,還是鋼鐵取代了原先的主人,此時的存在已再無屬于人的軟弱,也再無屬于凡物的易朽,取而代之的,乃是剛硬而冰冷的鐵之軀殼。
以伊爾瑪利寧的傳承之名為引,巴薩羅謬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的火焰終于被賦予了實體,化作了專為燒卻雜質重塑物質而生的純凈赤焰。
以巴薩羅謬就職時所獲得的審判庭慈悲i型裝甲的圖紙,再加以傳承之名中的莫名靈感作為推動,轉瞬之間,全新的兇駭怪物便這樣降生于世。
這具動力裝甲的線條呈現以十分流暢的狀態,雖然其中包裹了兩個人,可從外表來看卻絲毫不顯臃腫之態,反而借助外裝上那些非常具備有教團特色的奇詭絢麗花紋,給人以一種精美藝術品的感覺,既有整體之上殺戮機器的粗礦之美,也同樣在細微之處具備精細之美。
在冰冷的鋼鐵裝甲的包裹之中,巴薩羅謬卻絲毫不覺有受到束縛的感覺,憑借著自己的能力,這些鋼鐵本就相當于可以說是他身軀的一部分,甚至依舊保留著一部分肉軀所具備的感知能力,在某些方面來講,現在這種狀態下的感知,反而比之先前那具肉軀更加敏銳幾分,并且絕無隨之而來的紛雜干擾作為阻礙。
身化作了鋼鐵,心亦同樣會化作鋼鐵。
哪怕眼前乃是數量可能以千以萬計數的怪異種,他心中的意志也沒有絲毫的動搖,反而向是在接受著磨礪一般,使得鋒芒更甚,內心升騰起由衷的歡愉之感。
他緩緩站直了身子,借助著新到手的心靈能力帶著笑意和婁希溝通道:“不知殿下此時可有不適之感?”
巴薩羅謬感覺到婁希此時的情緒似是有些驚訝,狀態出乎預料的好轉了很多:“不……絲毫沒有,行動沒有一點阻礙,反而感覺比之前的狀態還要順暢了許多,就像是拋下了所有的雜物一般。原來……這就是莫里亞蒂你感知中的世界。”
在短暫的驚訝之后,她的情緒又轉變了暗含著的愉悅,帶著調笑之意,她說道:“不過……這種裝甲樣式,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審判庭特有的制式裝甲慈悲i型吧?”
巴薩羅謬點頭隨意道:“你的猜測沒錯。”
她像是終于想到了一些往昔未曾得到解答的疑惑,很是意外的說道:“想不到莫里亞蒂教授你居然會是那個滿是瘋子的地方出身。”
巴薩羅謬聳了聳肩道:“有一說一,審判庭的大部分人確實都是瘋子。”
他重新微微弓起了腰身,令重心向前偏移,然后端起那隨之而一同被創造而出的粗礪長槍,一邊積蓄起力量一邊向前,迸發出隆隆的聲響。
即使只是一人,亦宛若千軍萬馬。
他輕聲對著自己背后的婁希囑咐道:“坐穩了,我要沖鋒了。”
話到了最后,不出意料的帶上了一絲壓抑了許久的狂熱戰意。
戰斗,本身不就該是令人愉快的嗎?
暴力這種東西本就是銘刻于生靈血脈根的深處,難以磨滅難以消除的本能,不論是再怎么用道德和常理鎖鏈去束縛,在某些時候,它仍舊會掙脫開鎖鏈迸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吼咆哮聲。
巴薩羅謬醉心于暴力,但最為喜愛的卻始終是對于“強”而使用的暴力。
弱者乃向更弱者揮刀,強者始向更強者揮刀。
面對著前方蘇醒而來的以千以萬而計的怪異之潮黑暗之壁,他可以選擇潛入,但卻并不想選擇悄悄的潛入。
朗聲高呼著正理,向敵者宣告著自己的到來,在對方積蓄起全部的力量,驚慌逃離之時,再以全然的暴力將對方的一切謀劃盡皆打碎,讓其在恐懼之中死去,這才方是巴薩羅謬一直以來秉承著的理念。
此刻,面對著這等的敵人,他同樣也做得到。
于是,巴薩羅謬的嘴角掀起笑容。
于是,恐怖的能量波動于男人的體內醞釀到了一個令人驚駭的危險程度。
于是,粗礪的長槍槍刃上緩緩浮現出了足以撕裂一切的鋒銳輝光。
于是……大地震顫、大地破碎!
明明只是一個僅僅三米的渺小人形,可從巴薩羅謬體內迸發而出的卻是足以令大地動搖,令萬象為之失色的可怖怪力。
僅僅是踐踏大地借助反作用力向前沖鋒這一行為,便令得飛灰四處飛散,令得腳下的地面當即碎裂,被生生的掀翻震起。
因為要陷入敵陣,故此縱使只是一人之身亦應攜以追逐暴風雷霆之極速。
因為要撕開敵陣,故此縱使只是一人之身亦應攜以無人可阻其鋒之巨力。
因為要破壞敵陣,故此縱使只是一人之身亦應攜以勝過千軍萬馬之氣勢
此間即是沖鋒的全數精義,所謂的沖鋒,正該如此!
帶著腥臭氣息的惡風撲面而來,透過面甲,巴薩羅謬望著那只是瞬間便已近在眼前難以細數的無窮惡怪,心中卻無半分猶疑,也無半點的雜思,只有純粹到了極致也熾盛到了極致的轟然戰意。
不是要去剜心,不是要去斬首,更不是要去裂身!
而是更為深刻的,更為暴烈的,將敵方的一切組成部分盡皆摧毀蹂躪!
不給自己留余地,亦不給他人留余地,付以自己的全心全意全靈,竭盡自身所能將性命寄托于手中的武械之上,故此方才有那么一絲可能掙出生機!
這理應是極度令人恐懼本能性遠離的,可巴薩羅謬卻不同,他由衷的向往著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危險,瘋狂的追逐著那之后的“勝利”之喜。
在恐懼之后相隨的,正是無可比擬的喜悅之情。
他似是回想起那一場令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戰斗,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個對天災發起沖鋒的血色雨夜,望著著蜂擁而至擠進自己周身的無盡獸潮,他像是見到了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露出懷念的笑容。
殺機越發凜冽,被灌注于烈風之中,化為實質的鋒銳風刃。
心臟瘋狂泵動,將裹挾著恐怖能量的血液輸送往全身,在巴薩羅謬的周身,銀光越發沉郁凝結,給人以堅不可摧的質感。
男人高聲宣告,正如先知以賽亞書上所記的那般,他如宣告真理般頌念著圣言。
去預備祂的道,去修直祂的路,讓一切山洼填滿,讓大小山岡盡皆被削平,讓高高低低的要改為平坦,讓崎崎嶇嶇的成為平原,讓榮耀顯現,讓那凡有血氣的盡皆看見!
皆因,此乃正理!
似是亦被巴薩羅謬的情緒而感染,稀世的魔女同樣輕聲為之附和:“那毒蛇的種類,誰又能指示你們逃避祂的忿怒呢?”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追逐雷霆的極速,無可阻擋的巨力,千軍萬馬般的氣勢,這三者匯聚成了巴薩羅謬此時的恐怖沖鋒,隨著他在這神速領域中的前進,烈風被摧逼成了實質的利刃,在尖銳的嘶鳴之中將黑暗中的一個個怪物卷入其中,撕為粉碎。
巴薩羅謬的沖鋒撞碎了攔路的一切,裹挾著的烈風亦摧毀了所過之處的一切,令身后只留下了一串慘烈的痕跡。
在此間,男人高聲宣告咆哮。
他說:
“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