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君聽到曹修言的話，手中的活兒停了一下。
她神色古怪地看了曹修言一眼，道：“怎么突然關心起你爸媽的八卦了？”
曹修言洗干凈了手，手搭在李淑君的肩膀，輕輕揉動著，殷勤地道：“突然想到了。你們倆這二十多年感情就一直這么好么？我印象里你們倆就沒怎么吵過架。”
“感情好有什么問題嘛，難道你希望你爸媽天天吵架呀。”李淑君走到洗碗槽那里，洗了一下手，扯過一張廚房紙擦干凈。
她轉身出了廚房，曹修言就在后面跟著，在后面喋喋不休：
“這不是突然想起這個話題來了么，只是有些好奇你們倆這么久是怎么保持這種關系的。”
來到了客廳，李淑君坐在沙發上松了口氣，輕輕晃動著肩膀，自說自話道：“唉，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才干了這么一會兒活就肩膀疼……”
曹修言豈能不知道自家老媽什么意思，連忙湊近坐過去，手搭在她肩膀幫她捏了起來。
“媽，你說說吧，我想聽聽你們過去的故事。”
曹修言獻著殷勤，想要套李淑君的話。
李淑君臉上浮現起一絲追憶的神色，道：“其實吧，當年你爸做過一件事情，讓我差點就沒辦法原諒他，甚至鬧過一次離婚。”
開幕雷擊。
曹修言表示這兩輩子他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因為在自己的印象里，他爸媽的感情一直是很不錯的，每天忙忙碌碌，偶爾有幾句拌嘴，但是也沒有隔夜仇，基本吵幾句，其中一個人說一句“晚上吃點啥”，也就沒什么事情了。
還鬧過離婚……
“我怎么不知道呢？”曹修言問道。
李淑君輕笑道：“你那會兒才多大呀，這都是03年的事情了。那會你在你姥姥家，不在我們倆身邊。”
曹修言哦了一聲。
難怪。
“那會你爸做生意賺了點錢，買了一臺電腦。這在當時算是稀罕物件了。你爸那個時候新奇，說要學電腦，趕趕潮流。之前我在單位的時候碰過電腦，也知道怎么使用，就教你爸玩這個東西。”
李淑君一邊回憶，臉上追憶的神色越來越濃。
似乎回憶起了那個遙遠的年代。
曹修言一聽這開頭……老曹同志當年還是個網癮大叔？
那會玩什么啊，CS？星際？
曹修言并不熟悉那個年代，也不知道那個時代的成年人是怎樣消遣的。
也許……
父輩們的快樂，他想象不到。
繼續聽媽說，手上活不能停。
“那個時候能玩什么啊，也就是能玩個單機小游戲，或者在聊天室里和人聊天。那個時候我們對這玩意都比較新奇，這玩意居然能隔著屏幕和別人聊天？還能隔著萬水千山和人交朋友？
“出于這種新奇，你爸很快就沉迷在了網絡世界中。每天在BBS上灌水，每天和人聊天……偶爾我會因為他不顧時間呵斥他，叫他晚上早點休息。他喜歡玩就玩唄，當時我也沒多想，覺得接受一下新事物跟上潮流也不是一件壞事。后來……
“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李淑君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
曹修言聽得正來勁呢，老媽這一聽，他就有些心癢癢了。
就像你突然停下來，身下人會有些難受一樣。
所有事情就怕做一半停下，不上不下的。
“媽，你繼續說啊，這都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你不會來上一句‘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吧？”
曹修言手也停了下來，有些不開心地道。
李淑君看了一眼自己兒子，似是無意地道：“唉，說了半天話，口干舌燥的。都沒人給倒杯茶潤潤嗓子。”
曹修言秒懂，立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跑到廚房泡茶。
“我要喝小青柑！”李淑君沖著廚房喊。
“知道了！”曹修言回著喊了一句。
曹修言又拎著熱水壺，從茶柜拿出了一顆小青柑，泡起了茶。
“媽你接著說。”曹修言一邊泡茶一邊道。
李淑君盤腿坐在沙發上，又開口道：“那個時候你爸主要是在QQ上跟人聊天。一開始我倒沒覺得有什么，后來我發現他每次玩電腦都避開我，我一進書房他就趕緊把對話界面關了。有好幾次都手忙腳亂的，讓我不得不起疑心……就跟你上學那會偷著玩電腦一個道理。”
曹修言汗顏。
初中那會喜歡在網上看小說，又不敢讓李淑君看見，每次都打著上網學英語的理由看小說，一邊看一邊豎起耳朵聽腳步聲，一有點什么動靜就趕緊關網頁。
每次，心跳都一百八十邁，是特步飛一般的感覺。
有時候還會瀏覽一些“xx皇家賭場上線啦”帶廣告的網頁，不過沒被發現，不然他也不能活到現在。
“好好地，說我做什么呀。你繼續說我爸。”曹修言硬拉回話題，又把剛泡好的一杯茶遞給李淑君。
李淑君捧著茶，輕輕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回味了一下香氣，放下茶杯又繼續道：
“我察覺到不對勁之后，就開始特別留意你爸在網上的動向了。有一次趁你爸不在，我登錄了你爸的QQ。”
曹修言瞪大了眼睛，吐槽道：“不是吧，媽你偷看我爸的聊天記錄？”
李淑君有些尷尬地道：“這……怎么能叫偷看呢？哎呀你別打岔，你繼續聽我說。”
曹修言乖乖聽話，又給自己泡了一杯。
“登錄他的QQ之后我發現，你爸在網上結識了不少朋友，天南海北的，有男有女。壞就壞在這個有男有女上。”
李淑君沒說完，曹修言猛地一下又打斷：
“不會是我爸搞網戀吧？”
李淑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點點頭。
臥槽牛逼啊！
曹修言心中喊了一聲奧利給，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03年啊！老曹同志就搞網戀？
痞子蔡和輕舞飛揚啊！
黃小濤看到老曹同志，還不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初代目啊！
老曹身份實錘了，真·網戀教父·初代目。
“媽媽媽，你繼續說！”曹修言表示對這個很感興趣。
李淑君嘆了口氣，道：“那會你爸和一個叫人生如夢的人聊得很好，然后……有時候就會說一些比較露骨的話，還說什么‘我愛你’之類的。這我能忍么？”
曹修言道：“這肯定不能忍啊！所以媽你是怎么處理的？”
李淑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讓曹修言繼續給自己捏肩。
曹修言又湊過去，一邊捏一邊催促：“媽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你怎么處理的。”
李淑君道：“當天晚上，我沒做飯，就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不動，就只是掉眼淚。你爸回來后，看我坐在那兒哭，一下子慌了，連忙問我怎么了，我也沒搭理他，也不說話，就是在那兒哭。你爸更慌了，拉著我的手問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直接跟他說，離婚吧，這日子沒法過了。
“你爸當時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傻愣愣地問我到底怎么了。我說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個，你自己知道。你爸估計是心虛，想要開始解釋，說我跟那個人生如夢沒什么。我說我還沒說是誰呢，你就自己招了？”
曹修言忍不住贊嘆：“妙啊~”
“你別打岔。當時我就站起來，去臥室收拾東西。說我過不下去了，準備離婚吧。你爸當然是各種保證，各種道歉，就是求我不要離婚。我當時問他，你在網上和人聊那么開心的時候，有考慮過你老婆我的感受么？后來我就開始和他談離婚財產分割以及你撫養權的問題，他看我這個反應，更慌了。”
曹修言問號臉。
合著在我還撒尿和泥的年紀，被你們討論過一次歸屬權的問題？
“你爸當時也冷靜了下來，開始講我們過去的事情，開始講那段時間他的感受。他承認了在網上和那個女的聊天是過于火熱了，但是他享受的更多是聊天的感覺，而非那個人。我其實不信這種鬼話，后來不知道怎么，說著說著就都哭了，可能是想起那時候和你爸吃的那些苦，以及享受的那些甜，也就沒那么恨他了。
“你就這么原諒我爸了？”曹修言道。
這可不像自己老媽的性子。
李淑君道：“哪有那么便宜。我讓他刪除了列表里的所有好友，賣了家里的那臺電腦，讓你爸寫了一個月檢討書，讓他保證以后絕沒有下次，如果再犯，凈身出戶，什么都是我的。”
曹修言有些難以置信，道：“我爸就這么聽你的？”
李淑君一副自信的表情，道：“你爸當年費了那么大力氣才追到我，心里是有我的。這件事情，他問心有愧，自然不敢再犯。而且從那以后，我對他更好了，越是對他好，他心里就越愧疚。時間一長，愧疚就會變成依賴，依賴就成為了習慣。你爸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曹修言比了個大拇哥，露出了一個“媽的絕了”的表情。
高手啊。
不八卦不知道。
老曹同志還有這段一段過去。
自家老娘，還有這么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