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有箭雨射來,是吐蕃人的還擊。
山岡居高臨下,吐蕃騎兵還是用的短弓,箭雨稀稀拉拉如小便,只有少許落到了陣前。
林克有意測試重甲防護力,有鐵面具也不怕翻車,刻意用胸口接了一枚羽箭。
叮的一聲,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大部分沖擊力都被里面穿著的棉服吸收,隨后羽箭被胸甲上的菱條彈飛。
摸著只有一點白痕的胸甲,林克對防護力有了個直觀的了解,揚起手臂喝道:“準備!”
200余士卒仰起短弓。
“射!”
颼颼颼!
一波箭雨放出,林克也不去看戰果,一勒韁繩撥轉馬頭帶著人逃進了黑夜里,通過指揮系統向所有分隊指揮官下達一道道指令,同時將身上的重甲換成戰袍,將蘆葉槍和馬身上的馬鎧收進背囊里,手上就拎著把白刃,一鍵從重騎兵變回輕騎兵。
負重猛地變輕,大宛馬的速度提了上來,林克帶著幾十個配有馬刀的人手加快速度,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分成了兩隊。
另一邊,看著這隊騎兵逃走,悉諾如夢初醒,眼神狂熱,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
這樣甲胄華麗氣勢威武的戰士,一個能抵得上幾百個普通奴隸!
這是他們悉諾氏在這個巨大的國家內再進一步的好機會!
想到這里,悉諾忍不住了,球頂五尖鳳盔上鑲嵌的一串串珠子晃動,他從綴滿了綠松石的刀鞘中拔出了寶刀,斜指天空:“勇士們,奴隸就在前方,功勛就在眼前!”
“吹號,列陣,前軍追擊!”
嗚嗚!
低沉的號角在這山林間響徹,在號聲的指揮下,300個騎兵作為前軍離開大隊,馬匹變步,步子從慢步改為快步。
月光下成群的吐蕃騎兵追擊,馬蹄聲宛如暴雨。
而悉諾所在的中軍還是穩穩的用固定速率前進,看著夜色,他下達了進食補充水分的命令。
贊普權利越來越大,制度也越來越多,其中就有要氏族送人過來學習。
老族長還健在之時將悉諾送去了首都邏些,跟隨著年長退役的軍官們十多年。
悉諾算不上天才將領,得到的評價是中規中矩,不會多出彩但也不會犯大錯。
此刻他狂熱歸狂熱,卻沒有貿然將所有騎兵一股腦的派出去,選擇先派出前軍試探。
唐狗狡詐,只要把輜重丟掉,在夜色的掩護下逃掉不難。
他們會來騷擾,這就證明了唐狗們不打算丟掉輜重。
他們是要在這夜里迎戰一千吐蕃勇士!
“以兩百多人的微弱兵力,還多是臨時征召連甲都沒有的普通青壯,這個銀甲將領好膽色!”
悉諾咬了一口肉干,向號手道:“吹號,讓前軍分出斥候探探唐狗虛實。”
在確定唐狗要迎戰后,悉諾就清楚這些人就是誘餌。
兵力不足,裝備不如,唐狗能怎么打敗他們?
只可能是布下陷阱,然后趁著陣型混亂的時候打個回馬槍。
哼!
看著吹號的號手,悉諾不屑冷哼。
就算是有陷阱,而且斥候沒有發現,那也不過是300前軍中招,不會影響到大隊的陣型。
我能夠犯錯,但是你不行。
兵力多就是戰爭的王道!
分出斥候會影響追擊速度,但悉諾篤定了這些唐軍不會放棄輜重,哪怕速度慢下來也肯定能追上,那何不謹慎一點。
在號聲中,300前軍里有數隊騎兵變換為襲步分離而出,高舉著火把探查虛實。
黑夜里有一波羽箭射來,一名跑的最快的斥候滾下了馬。
數十米外,成功射殺了一個敵人,李大牛臉上沒多高興,焦急的道:“郭旅帥,這些吐蕃狗沒有上當。”
“有斥候,萬旅帥挖的陷阱會失去作用,狡猾的吐蕃賊。”王鐵柱也恨恨道。
郭旅帥是這支分隊的指揮官,他是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冷硬的臉龐滿是深刻的皺紋和傷疤,仿佛是那沙丘里被風化的巖石。
騎在最前方,郭旅帥聽著李大牛和王鐵柱的話,神情沒有一絲波動,面無表情的道:“再射兩支。”
李大牛和王鐵柱想說什么,可是在聽到郭旅帥命令后,把話都吞了回去,拈弓搭箭不求準頭只為騷擾,回身射出兩支箭。
又有兩個斥候中箭滾下馬,他們不敢把速度放快,步子一慢就退回了前軍當中,300個騎兵只能眼睜睜看著前面這支騎兵消失在夜里。
前軍里有人抱怨。
一路被人往臉上射來射去,自己卻不能射回來,只能憋著,任誰都會怨氣極大,更何況是他們這些血氣方剛的漢子。
前軍的指揮官不是悉諾這樣的‘學院派’,他隨著老族長和將軍在西域縱橫,除了面對大唐正規軍,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他勉強壓制住滿腔怒火,打算再分出隊伍時,眼睛突然睜大的看著那去而又返的騎兵。
一陣惡毒的話語吼了過來,仿佛怕他們聽不懂,還是用半生不熟的吐蕃話,然后又是熟悉的一波箭雨。
“我要用你們的鮮血洗刷我的戰刀!”
這些箭射不穿前軍指揮官身上的鉚接鎖子甲,但是他氣啊!
他目眥欲裂,再也忍不住,怒吼一聲領著人馬蜂擁而去,山谷里一片喊殺聲。
這一次吐蕃騎兵想要追卻就是追不上。
這一隊吐蕃騎兵一路行軍,原本要進行休息,但在看見了輜重隊的痕跡,只是補充了水分,耽擱了一頓飯。
而郭旅帥他們以逸待勞,行動前人和馬都吃了半飽,兩者的體能上有較大的差距,再加上負重上西涼團的就一身皮裘,吐蕃騎兵雖說是輕騎兵但負重也比西涼團的重,一贈一減速度差距就出來了。
颼颼!
唐狗們又一次回身射箭,有一支羽箭射在了前軍指揮官的甲上,箭桿爆裂,爆開一團木屑,他下意識閉眼,臉頰火辣辣,抿了抿嘴唇,有一股血腥味。
睜開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前軍指揮官氣的抬弓要射,可是在這追逐中怎么能射的中速度更快的一方?
他怒火沖天,心一橫,顧不上去愛惜馬力,下達了襲步的指令。
襲步是大跑步,哪怕是精挑細選的戰馬也只能堅持一小會,之后消耗了大量體力的馬必須要休息。
現在前軍指揮官已經顧不上,他只有一個念頭:追上去,然后將他們都抓成奴隸!
300騎兵一路疾馳,距離漸漸拉近,地形也變得開闊了起來,似乎是快要出這片山林。
眼看著要抓到尾巴,前排騎兵突然栽倒,讓人心顫的骨折聲與撕心裂肺的馬嘶聲響徹!
陷馬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