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何進沒有以心煩意亂，不想談事為由拒絕華可鏡，反倒是絮絮叨叨地談起自己過往的經歷。
“我入行早，那時比你年輕多了……”
“那個年代，社會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蜂王精，中華鱉精，505神功元氣袋，百龍礦泉壺，昂立一號……對了，還有哈慈五行針……一些你聽都沒聽過的垃圾，反而我們建筑行業顯得更簡單純粹，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至少我能夠分的清楚……”
“主要還是因為我書念的太少，沒有文化……”
“能混到今天這吊樣，我也算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華可鏡知道，在這個時候，何進更需要的是安安靜靜的耳朵，而不是咋咋呼呼的嘴。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向人傾述的機會不是。
于是，華可鏡便一邊泡著茶，一邊認真聽著。
或多或少，這些也許就是將來自己也會經歷的事情。
何進繼續侃侃人生，華可鏡點頭稱是，話題慢慢又轉到了欠供應商貨款的事情上。
彈著煙灰翹著腳，何進不禁感慨道：“所以啊，今天這樣的事情真是太常有了……”
待到對方說得差不多了，華可鏡便找了個合適的機會接過話題：“何總，我看前面從你辦公室出去的那人，好像是做鋼材貿易的張總？”
“是啊，怎么？你認識？”
“不算認識，只是聽朋友說起過，這個張總上個月從閩鋼進了很大一批鋼材，現在正積壓在象山工業園的倉庫里。”
“哦吼？”何進眼睛一亮，問道，“你朋友在閩鋼工作？”
“是。”華可鏡點點頭，“我那朋友還說，接下來鋼材的價格很可能會波動的厲害，何總你要注意點。”
“好，好，多謝你的提醒。”
見何進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華可鏡便不再多說什么。
相信以何進的江湖經驗，得到這兩條消息后，他會有自己的判斷，接下來也應該知道要怎么辦。
片刻之后，華可鏡明顯感覺到何進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他笑著問道：“小華，你昨天說要找我商量什么事？”
華可鏡認真答道：“是這樣的，今天過來找你，是因為我也想搞個建筑公司。”
“嘿嘿，你也想攤這渾水？”
何進有些意外，心想自己剛剛才和華可鏡遙想當年，憶苦思甜，這小子就要另起爐灶了。
“過去兩年承蒙何總照顧了。”
“哪里，我還要感謝你在工地上救了那么多人。”
都是江湖，好聚好散。
這一點何進自然也看得開。
華可鏡淡然回答道：“那是我應該做的。”
“不不不，你確實幫了我的大忙！”對此，何進倒是直言不諱，畢竟是十幾條人命的大事，他頗為感慨的看著華可鏡說，“好，好啊！到底還是你們年輕人做事有膽氣。”
“多謝夸獎。”華可鏡點點頭，隨后便直入主題，“我聽說何總手上還有一家新成立不久的建筑公司？”
聞言，何進頓了一下，然后說：“我確實還有一家建筑公司，本來想作為作業務補充。”
“不知道何總是否有股權轉讓的想法？”華可鏡接著問。
“轉讓！？”何進面現疑惑，“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件事？”
“是的。”
“嗯……”何進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思索了好一會兒，他才語重心長地接著說道，“實話告訴你吧……”
“我確實有過股權轉讓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都沒有最終決定。雖然這家公司業務量不大，但是對我來說意義還是很大的……”
“嗯。”華可鏡認真地點著頭，心想著，“我信你個鬼，你就是想把公司賣了，好回籠點錢來應急。”
通過運算模型的幫助，華可鏡可以確定，何進確實想要轉讓公司。
但他似乎又心存顧慮，所以一直拒絕自己，甚至不希望和自己正面談論公司轉讓的事情。
“今天，你專門來找我，和我談轉讓公司的事情……”何進停頓片刻，長長嘆了口氣才接著說，“我必須支持你，畢竟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
“感謝何總的支持，但是你不必考慮樓板坍塌的事情。”
“那不行，上次和你說過的，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事一碼歸一碼。”華可鏡卻并不想借此占人便宜。
何進擺擺手，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何進雖然算不上多大方，但還知道感恩報德的道理。”
華可鏡隱約猜到了何進在此前嘗試的過程中一直拒絕自己的原因。
建筑公司，何進是想轉讓的。
但是轉讓給其他人的獲利，肯定要比轉讓給華可鏡多。
因為他必須考慮華可鏡在圓沙嶼工地樓板坍塌事故中所作出的貢獻。
就像何進自己說的，他確實算不上多大方的人，所以心中難免權衡計較。
但這一次，他好像終于想通了，便做個順水人情。
“行！”華可鏡也沒有矯情，點點頭接著說，“抱歉，讓何總你割愛了。”
“嘿嘿！”何進故作詭秘地笑了起來，”你小子也別高興的太早……”
“哈？”華可鏡笑等下文。
“公司可以賣給你，價格也可以優惠一點，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公司無形資產可以留給你，但是建造師和工程師等人員我全部要撤走，那些可都是我公司或項目上現有的人。他們肯定是要跟著我干項目的，繼續留在你公司肯定是不合適的。”
“后續你得張羅起你自己的人員隊伍，不然建設主管部門也不可能放任你做一個空殼皮包公司。甚至會吊銷你的資質證書！”
“可以！”
見華可鏡答得爽快，何進便又說道：“我給你三個月過渡期，之后你自己去想辦法。”
“多謝。”
對于何進提的條件，華可鏡并沒有意見。
反正他在以后也得組建自己的團隊，或早或晚而已。
“你能理解就好，沒辦法，建造師、工程師等人員我也缺啊。”
此時，話題聊開的何進已經是面帶春風，他又給自己點上一支煙，舒服地抽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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