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愣了好一陣才追上黃昏,沒好氣的笑道:“你還是先過了當下這一關再說好吧,偽造國書的事情還沒有過去吶。”
黃昏站定。
反問徐輝祖,“你覺得陛下走到哪里了?”
徐輝祖雙手一攤,“我怎么知道。”
黃昏環首四望,頗為奇怪,“如果陛下真想救我,那么這一兩日應該就要到應天了,為何還是沒有消息,他真不打算救我?”
這不可能。
偽造國書這種事情不可能傳到藩屬國中去,所以朱棣必須出來救自己,但是現在都還沒蹤影,這里面有貓膩。
得去找個高人問問。
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在歷史范疇內,他的上帝視覺暫時沒了用武之地。
問道:“你覺得當下應天,誰最懂陛下?”
徐輝祖想了想,“徐皇后?”
黃昏搖頭,“不算。”
徐輝祖唔了聲,“如果按照這一兩年的事情來說,最懂陛下的人不就是你么。”揣測圣意這些事你可一次都沒錯過。
此時恰好出了巷子,黃昏換了方向,邊走邊說:“還有一個和尚。”
姚廣孝。
徐輝祖只好跟上去。
沒辦法,現在妹夫身邊沒人,萬一朱高煦見陳旭沒有動手,一不做二不休派殺手出來,就妹夫那三腳貓功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來到建初寺,通告之后,小沙彌說兩位施主請等小僧先去稟報。
寺內,朱棣臉色陰沉的來回走動。
姚廣孝云淡風輕的斜坐著看著佛經,看著坐立不安的陛下,道:“陳旭還是有點大是大非的,雖然兵道不雜的,但還是可以用用。”
朱棣停步,“你說老二是不是瘋了,殺黃昏對他有什么好處?”
姚廣孝將捉書的手放在大腿上,想了想,“二殿下怎么會瘋,這件事很可能不是他的授意,是駙馬王寧的擅作主張罷,不過估計兩位殿下都喜聞樂見。”
朱棣冷哼一聲,“還是老大讓人省心。”
姚廣孝腹誹,可是你不喜歡啊。
你可沒少說,老大大腹便便走路都要人攙扶,沒有帝王之相,隱晦的意思,不就是表達不喜歡老大朱高熾嗎。
這話當然不敢說出來。
姚廣孝也深知一件事:他的身份和地位以及立場而言,立儲這件事,不論朝中那個臣子都去摻和,唯獨他姚廣孝,不能摻和一點。
這是陛下對他容忍的底線之一。
笑問道:“陛下還要在微臣這藏到什么時候?”
朱棣唔了聲,“再看。”
姚廣孝暗暗好笑,“恐怕有人不會讓陛下置身事外看下去了,這件事后,我估摸著黃昏的態度會有所改變,他大概率會來找微臣,陛下認為微臣是見他呢還是不見?”
朱棣揮手,“你自己決定。”
姚廣孝繼續看佛經。
朱棣繼續走動,走了幾步,忍不住道:“我得壓一壓老二的囂張氣焰,紀綱也應該被敲打一下了,王寧嘛……”
提到這個名字,朱棣很是無語。
又是妹夫又是靖難功臣,還真不好意思對他下手。
姚廣孝很是無奈,陛下你還讓不讓微臣好好看書了,再次將書放到大腿上,思忖一陣說道:“其實如今大抵已經看出來了,大殿下文治有德,適合守成,二殿下武功昭彰,適合開疆拓土,三殿下嘛,其實都還行。”
還行的意思其實就是不行。
心機,城府,手腕,都還差前面兩位一點意思。
朱棣斜乜一眼姚廣孝,“嗯?”
你敢說立儲的事情?
姚廣孝也是一片無奈,“陛下,微臣只是想安靜的看書而已,您要是覺得微臣說的沒理,微臣認罰,但娘娘已多月不見陛下,陛下不體諒一番娘娘的思君之情?”
朱棣呆了下,旋即笑起來,“好你個老和尚,為了看書,說立儲的事情也就罷了,連娘娘都搬出來了,就這么急著把朕趕出建初寺?”
姚廣孝無奈的,“微臣太難了。”
話音未落,屋外響起小沙彌的聲音,“師父,南鎮撫司指揮黃昏求見。”
姚廣孝哈哈一樂,“說曹操曹操就到。”
問道:“還有誰?”
屋外的小沙彌說還有徐輝祖。
姚廣孝看向朱棣,“陛下,微臣是見還是不見?”
朱棣大袖一揮,“你自己決定。”
姚廣孝果斷回道:“你去告訴黃昏,就說為師近來研讀佛經,頗為忙碌,沒空見他,他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求見兩位殿下為他做主。”
小沙彌自去了。
朱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說黃昏接下來會怎么做?”
姚廣孝思忖著道:“他來見微臣,微臣不見,那么以黃指揮的聰慧,他很可能會猜到一些端倪,以微臣的推測,他大概會想辦法逼陛下現身了。”
朱棣大感訝然,“他猜到我已經在應天了?”
姚廣孝回了句他又不是瞎子。
建初寺周圍,明里暗里多少暗樁,黃昏看不出來,徐輝祖還能看不出,只要徐輝祖一說,黃昏就能猜到真相。
朱棣若有所思,“他用什么辦法逼朕現身?”
自稱朕了。
這就不是朋友之間的聊天,是君臣之間。
姚廣孝收斂神色,正容道:“明日是大朝會,微臣沒猜錯的話,黃指揮大概會在他出仕之后第一次去正兒八經的參加大朝會,這會是個很熱鬧的大朝會,依微臣看來,陛下還是讓狗兒早些準一封圣旨的好。”
朱棣若有所思,“確實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火器的工藝制作已經弄回來了。
鄭和在蘇州那邊整裝待發。
安南的事情也必須進入解決流程,不能一直拖下去,否則遲恐生變。
思忖半晌,對屋外喊道:“狗兒,你著人去一趟李景隆府邸,把他給朕喊過來,此事隱秘,不可為他人知。”
狗兒立即去了。
建初寺外,吃了老和尚閉門羹的黃昏就欲闖進去,被徐輝祖一拉拉住,低聲道:“別闖,建初寺周圍不對勁。”
黃昏訝然。
徐輝祖如此這般一說,黃昏心里打了個寒噤。
有鬼啊。
不動聲色,和徐輝祖一起,作勢離開,出了建初寺的目光所及范圍后,黃昏立即躲入一家酒樓,對徐輝祖道:“我就說為什么陛下一直沒有消息,現在我懷疑他早就回來了,就躲在建初寺看熱鬧,大舅哥,你去找個隱蔽地方蹲著,看能否確鑿這個猜想。”
心里暗暗笑道,好你個永樂大帝朱棣,沒想到你個鋼鐵直男也有這么卑鄙陰險的一面,竟然像個烏龜一樣躲在建初寺。
我要不是靈犀突來走一趟建初寺,還會一直被你瞞著吶。
徐輝祖立即去了。
他也很好奇,陛下是否真的回了應天,又要如何解決偽造國書的事情。
此事對徐家影響巨大。
徐輝祖不得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