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哈智走后,紀綱坐著沒動,將右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有節奏的叩擊著桌面,一聲又一聲,不斷的敲擊在李春的心上。
李春惴惴不安。
他知道紀綱生氣了,可他也很無奈,不過紀綱不說話,他也不敢先說。
紀綱沉思了許久,才微微抬起頭,看向李春,“你就沒什么話想說么?”
李春急忙道:“卑職知錯。”
紀綱擺擺手,“先別說錯,既然能讓賽哈智如此強勢,顯然你們北鎮撫司要做的事情,應該是牽扯到了南鎮撫司甚至黃昏的利益。”
頓了下,“北鎮撫司近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行動?”
剛才追溯了一下,發現自己知曉的北鎮撫司的近期行動,沒有一件是牽扯到黃昏的,如果硬要說有那么一點,大概就是秘密徹查浙江承宣布政使孫雋的事情。
因為孫雋之前和明教勾結過,陛下雖然放心,但紀綱不會錯過這個發財機會。
你要知道,孫雋是一省之行政長官。
能沒錢?
所以這一兩年忙過之后,紀綱就已經密令浙江的錦衣衛在私底下對孫雋展開調查,只要抓住孫雋的把柄,到時候就是一筆橫財。
由不得孫雋他不破財消災!
李春想了下,“有個小行動,卑職覺得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實際上卑職也沒打算親自帶隊,是準備讓一個千戶去辦理了就是,所以沒打擾您。”
紀綱心中一動,“什么小行動,恐怕問題就出在這里。”
李春遲疑著,“不可能吧,不過就是一個破落道觀么,里面的人都是些方外之人,怎的還和南鎮撫司或者和那個黃昏扯上關系了,沒道理啊。”
紀綱沒好氣的道:“凡事都有因果,賽哈智一反常態,今日如此強勢,顯然是你們這邊有行動踩到了他的尾巴,如果只是尾巴,倒也罷了,萬一是一些可以將賽哈智一貶到底的事情,那我們可絕對不能錯過這個良機,你說說看。”
李春急忙道:“是這樣的指揮使,昨幾日薛茂來找了我——就是陽武侯薛祿那個庶出的長子,注定沒機會世襲侯位的那個薛茂,他在薛祿的授意下,利用薛族的勢力,在城外開了座凝風觀,做那皮肉生意。”
紀綱訝然,“這事怎的還和薛祿扯上關系了?”
薛祿和紀綱關系不錯。
這個關系是從靖難時培養出來的,朱棣登基后,錦衣衛幾乎從沒針對過薛祿,不過也就是僅僅不錯而已。
真要牽扯到利益了……你看紀綱會手軟不。
這就是紀綱。
別說薛祿,如果真牽扯到自身利益,就是李春、莊敬、王謙這些心腹,他也能隨手丟掉,就像當初丟掉龐瑛和趙曦一樣。
李春道:“好像是這么回事,在凝風觀的旁邊,有個破落的道觀叫上清觀,上清觀幾乎沒有香火,只有一對師徒,師父是個老道姑,也沒甚名聲,倒是那個年輕女冠,長得很不錯,被當地人尊為魏仙子,雖然才二八年華,但已出落得閉月羞花。”
紀綱頷首,“然后呢。”
李春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態,“然后那薛茂……指揮使你是知道薛茂的,雖然掌管凝風觀做皮肉生意生財有道,但畢竟是庶子,在薛族的地位不高。”
紀綱嗯了聲。
薛茂他當然知道,凝風觀他也去玩過,女冠這種制服誘惑,他還是很享受的。
不過紀綱只去了一次。
畢竟是女伎。
而紀綱現在的權勢和地位,根本不差女人,說句只有北鎮撫司知道的事情,就紀綱的府邸中,起后宮數量絲毫不比陛下差多少,猶在黃府之上。
至于質量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紀綱的那些妻妾和家姬之中,有民間美貌的黃花閨女,也有艷明遠播的已婚小娘子,還有這幾年選秀的秀女,以及朝鮮、日本進貢的貢女。
這是錦衣衛的秘密。
沒人敢說。
不得不說,紀綱膽子很大。
搶占良家閨女就不說了,大家睜一眼閉一眼,對于那些美貌的已婚小娘子,紀綱也有手腕,只需讓北鎮撫司找個由頭將那些小娘子的夫君押入詔獄,小娘子就成了寡婦,然后就身不由己到了紀綱府邸,然后貞烈一點的失了清白后自縊——可惜最終都死的悄無聲息,濺不起一點浪花。
若是性格不夠貞烈,那就留在紀綱府邸享受榮華富貴了。
至于秀女和貢女,北鎮撫司負責審查之類的工作,利用職權之便,順手截留幾個紀綱看上的女子,也是無人可知。
至少朝堂上沒人知道。
錦衣衛知道的又都是紀綱的心腹,所以這幾年并沒有出事,紀綱現在也越來越囂張跋扈,要不是因為官場人手緊張,紀綱只會更瘋狂。
饒是如此,永樂十年死在錦衣衛詔獄的大明官員,至少也有雙手之數。
李春又道:“薛茂為了提高他在薛族內的地位,就想要討好他父親薛祿,咱們這位陽武侯薛祿,雖然打仗確實有一手,縱然比不過徐輝祖,也算是這個時代的名將,但他也是個老色胚,為此薛茂就動了那位魏仙子的心思。”
紀綱懂了,“薛茂想讓你們北鎮撫司出面,將那個什么觀……”
李春急忙道:“上清觀。”
紀綱點頭,“將那上清觀里的魏仙子用某種名義扣到詔獄中來,然后讓他秘密的帶回薛府,送給即將歸來述職的薛祿,可是如此?”
李春應道:“是的。”
紀綱略一思索,“那么問題可能就出在這里了,區區一個破落道觀里的二八女子,能有多厲害,薛茂作為陽武侯的庶長子,手上再怎么的也有人,哪需要動用北鎮撫司,除非這個上清觀那邊出了問題,薛茂他無法解決,所以才請咱們北鎮撫司。”
頓了下,“這個問題很可能就和賽哈智有關了!”
因為涉及到南鎮撫司和賽哈智,薛茂的那點能力自然沒辦法應付,而薛祿又還在從八百大甸歸來的途中,所以薛茂要想走這一步棋給薛祿一個驚喜,就只有求助于北鎮撫司。
這應該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