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了大門,二人與留在房子里的史黛拉告別后維基莉可便租了一輛馬車。“往溶洞門走。”維基莉可向車夫吩咐道。
雖然各式的蒸汽機械都在大街小巷穿梭,但看起來這里的居民大多還是熱衷于以馬車代步,可能是一種對能源的節約,也可能是一種情懷的追求。
整座城市像是被黑夜籠罩一般,除了大街上的馬車燈外,只有個別光照會偶爾從門窗內透出一些光芒。到了地下以后,很多建筑仍然沒有收起裝甲,突然間這座城市似乎向德拉諾中展現出了它真實的面目,坐落在幽暗的地下,除了黑暗之外只有零零碎碎昏暗的燈光。
各種建筑被不明材質的金屬甲板包裹著,像是一個個碉堡。還有個別建筑物將部分地基露出來,那地基就像是個蒸汽升降的平臺。
德拉諾似乎已經熟悉了這套系統:平時城市都出露于地面,而當所謂“天襲”到來時,整個城市都會隨著警報聲拉動機關而緩緩藏入地下。
這個高大的地下洞穴大概有一百多米高,足以容納絕大多數建筑物遁入地下藏身。
“真是詭異的建筑……”德拉諾不由得感嘆。
“不好意思游客先生,面對南方野獸的襲擊我們只能這么做。”維基莉可調侃式地說道。
“關于那些野獸,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嗎?”德拉諾問道。
“你是什么記者還是呆瓜啊?昨天發生的一切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夢嗎?”維基莉可剛不耐煩地回答完就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似乎有些不妥,“嗯……這么說吧,你們的世界,在我們口中就是迦南,那里肯定有自己的生態系統對吧?但在這片土地上,你不能期待任何對迦南人來說正常的生態系統,我們大多數都長得和迦南人一模一樣,甚至平時的生活也和迦南人一樣。但還是要記住那句話——眼見不一定為實。你所想要的真相慢慢隨著時間就會水落石出。”
“嗯……總而言之……”德拉諾剛要接著話說道,維基莉可又一次打斷了他。
“又怎么了?問題男孩兒?”
“不是的……你看,從之前我就一直想找機會說。你救了我的命,還給我如此好的生活條件……可我只是個士兵,甚至是個戰俘,我沒什么能報答你的。”德拉諾真誠地以自己的方式向維基莉可表達著謝意。
誰知道維基莉可這次居然沒能看透德拉諾的心思,她對這意想不到的對話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本來沒什么血色的臉頰上也微微泛起了一絲紅暈。
她眼神有些躲閃,一只手也纏著一縷卷發來回轉動,這才是一個正值豆蔻年華少女的模樣。
維基莉可抿了抿小嘴,支支吾吾地說道:“哦,哦…不用這么客氣,寡輩也是出于需要。一個人是沒辦法離開弗拉克圖的,寡輩也是正好需要值得信賴的人陪同,我們兩不相欠。”
維基莉可突然用非常正式的語氣回復道,這又一次讓德拉諾對這個少女的身份感到懷疑,她是怎么樣在十幾歲就擁有全城最好的飯店的,又是為什么能掌握那么多種連自己都沒聽說過的語言,更奇怪的是,史黛拉所說的十幾年前,難道那個飯店是這女孩還在嬰兒時期就剪彩開張了嗎?
德拉諾正盯著窗外思考時,突然幾本厚重的書飛來砸在他的身上。
“喲,愣什么神呢?難得空閑的機會可不要放過,我說過你得學習一些這里的基本用語。”維基莉可說道。
她拿起第一本書,書的封面由和他的母語多黎士語相同的拉丁文字寫著“Dor Missyarlam”。
“先從這本書講起,彌薩蘭語詩集。我的母語彌薩蘭語有自己的文字,但我們的時間可能不允許你一點一點從零開始學。我給你找到了一本全球通用版,用迦南人廣泛運用的文字編寫的,發音什么的我會一點一點教你,那么現在就開始吧!“
就這樣,在四個小時的馬車途中,德拉諾的大部分時間都被用于學習維基莉可所說的“彌薩蘭語”。
雖然讓人有些頭疼,但德拉諾自己也知道,如果想要不被發現是外鄉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熟悉本地的語言和風俗。而且在度過最艱難的一個小時之后德拉諾發現,其實這門語言并不是特別復雜。
這是一門古老的語言,雖然德拉諾還不能認讀它自身的文字,但依靠著拉丁字母的注音,他只需要弄清楚單詞的意思和句子的語法。
德拉諾是個魁梧的年輕人,但這并不能說明他是個大老粗,實際上他非常細心,在軍營里也經常幫助其他戰友修復槍械工具,甚至縫補衣物。
經過四個小時的學習,德拉諾已經掌握了部分常用語,雖然記憶的過程很枯燥,但有維基莉可陪同似乎效率提高了很多,或者說她有自己的一套速成教學方法,看起來這個小姑娘有時候很容易不耐煩,但德拉諾知道,她的內心實際上非常善良而且有耐心,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夾雜著些許狂躁,或者說是動物般的獸性。
馬車穿過了城區,德拉諾注意到四周的馬車漸漸變得多了起來,似乎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這就說明他們離那唯一的出口溶洞門不遠了。
遠處漸漸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然后是幾座高大的塔樓,高得幾乎要觸及地下洞穴的頂部。
“停下!”
兩個身穿短袍的高大門衛用彌薩蘭語命令到,他們長矛擋住了馬車的去路,那長矛是一種德拉諾未曾見過的兵器,比起長矛更像是一支巨大的箭矢,箭矢的尾部還鑲嵌著黑色的巨大羽毛。
“從這里開始只有出示官方證明印記文件的馬車可以通行。”
門衛說道。車夫似乎有點慌亂,他恭敬地敲了敲馬車頂棚向車廂內說道:
“小姐…少爺,您有文件出示嗎?沒有的話咱們談一下價錢,您二位就可以下車啦!”
“你不用擔心。”維基莉可說著打開了車窗吹了個口哨。
一個門衛走近了維基莉可那一側的車窗邊,他警惕地用矛頭對準了車窗。可就在他低下頭查看車窗內的時候,德拉諾堅信他看到維基莉可只是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瞪了門衛一眼,那壯漢就立刻膝蓋發軟跪在了地上。
就在另一個門衛感到異常也慢慢靠近車窗時,維基莉可的嘴唇似乎動了幾下,但德拉諾確定自己沒有聽見維基莉可說任何話。
那個門衛立刻起身退回崗位讓另一個門衛收起武器放馬車通行。
車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第一次看見威武的溶洞衛兵表現得如此卑微。但凡事還是知道少點好,他便繼續駕車穿過了洞門口。
馬車跟著車隊不知道在黑暗的溶洞里行駛了多久,二人終于見到了陽光。
地表的世界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生機,不再有什么可怖的野獸,只有空無一人的街道和房屋留下的一個個巨大矩形閥門。城市的影子消失了,再也沒有什么奇怪的蒸汽設備在街道上穿梭。
德拉諾這才注意到城市周圍的自然風光原來這么秀麗:各種奇異的植株環繞著城市,還有無數巨大的云杉從山坡高指天空。
從地下回到地面的出口這里正好可以看見城市東面的海岸線,從這里望去大海并沒有之前在船上看到的那樣暗淡。反而是輕波細浪,一片平靜。
德拉諾回想起了之前遇到門衛時的奇異情景,他向維基莉可問道:
“剛才在溶洞門……你是不是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我就用母語的精髓逗逗他,沒想到他怕成那個樣子。”維基莉可嬉笑道。
“但我似乎…什么也沒聽見你說啊。”德拉諾感到很疑惑。
維基莉可思考了一會兒向德拉諾解釋:“我的母語彌薩蘭語在這片大陸是只有原住民會使用的語言,而且它非常古老。雖然不少人可以熟練地用它生活、交流溝通,但只有血統純正的人可以掌握它的精髓——它真正的發音不是像大多數語言一樣說出來,而是用鼻音溝通,這個聲音也只有血統純正的彌薩蘭人才能聽見。”
她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或者你可以理解為像蝙蝠的超聲波一樣,因為我早就發現也有很多種族可以對這種聲音做出反應了。”
聽了這番話,德拉諾似乎看到了眾多疑惑的答案,
“那也就是說,你是這個帝國里少有的純血者?”
“用詞很恰當,差不多是這么個意思。嘿嘿。”維基莉可露出少女般天真無暇的笑容。
但德拉諾面對這種笑容似乎已經不再注意它的表面,而是隱藏在這天真面龐下的無數神秘疑團。
但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她究竟是誰,她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現在能為她做的,就是陪她一起踏上不知通往何處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