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娜對著維基莉可的耳朵悄悄說了一通,維基莉可臉上浮現了壞笑,轉身朝著那個矮小的身影喊道:“庫伯,過來一下!”
矮人大叔疑惑地走近了她,不知道這回又要被吩咐做些什么體力活兒。
“拿出來吧!”維基莉可壞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把什么玩意兒拿出來?”庫伯的眉毛幾乎要擠成了一條線,其實自己已經多半猜到了維基莉可所指的是什么,雙手趕緊藏到背后把什么東西向褲兜里塞了塞。
“裝蒜……”維基莉可一把將他翻過身去,從那褲兜里掏出了一個半滿的瓶子。
“喂!那是俺專門留下來路上喝的!要喝酒你自己搞去!”庫伯急紅了眼,趕緊跳起來想要夠到她手中的酒瓶。
“你哪怕餓死都不能少這一口酒嗎?別廢話了我就倒一點!”維基莉可說著從身邊撿起了一塊帶著深深凹槽的石板,拔開瓶塞將酒水灌了一大半。
她把所剩無幾的酒瓶塞回了庫伯手中,轉身將石板穩穩地放在了一處倒坍的石墻后。緊接著跟上了讓娜的腳步,俯下身,順著那足跡向一片荒廢的矮墻邊走去。
“你確定它還在附近嗎?”維基莉可有些懷疑讓娜的直覺,四周是一片死寂,不像會有獵物出沒的環境。
“腳印很深,這是只很肥的火雞,它雖然跑得不快,但最好保持低調。你看!”讓娜說著伸出手輕輕指了指矮墻的對面。
維基莉可扶著矮墻微微探出頭,那是一處被爪痕劃得不成樣子的空地,確實有幾只火雞正拔開土壤尋找著食物。
“陷阱已經放好了,現在要怎么做?”維基莉可自己也有些疑惑,她第一次聽說用烈酒來引誘火雞的。但看來這些火雞已經渴得喉嚨冒煙了,它們聞到了氣味立刻靠近了那塊盛著烈酒的石板。
“等它們喝了酒再動手。弓箭、長矛,無論用什么你都要記住,機會只有一次。現在,瞄準那只最大的,注意不要傷害周圍的火雞。”讓娜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語氣里似乎帶著獵人特有的堅毅。
弓箭早就被丟在弗拉克圖了,維基莉可也是剛重拾拋槍的手感,讓娜說得對,機會只有一次。她深呼一口氣,緩緩抬起左手,用拇指瞄準了那只剛品嘗過烈酒的火雞,猛地抽起右手將長矛拋了出去。
矛頭刺穿了火雞的胸膛將它牢牢釘在了地上,四周的同類受到了驚嚇,扇動著黑色的翅膀四散逃去。
“成功了!”維基莉可起身跑到了獵物跟前,那火雞原本看起來就很虛弱,被長矛刺穿后立刻失去了力氣。
“非常完美,維琪小姐!這只火雞應該年齡不小,爪子都有些鈍了,不殺它也會留給其他動物吃掉。”讓娜拔出長矛遞給了維基莉可,她拎著火雞的脖子回到了德拉諾和庫伯的身邊。
德拉諾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獵物,那是只肥碩的火雞,雖然羽毛都有些稀疏了,但肉質看起來依然很緊實。
“庫伯大叔,我們想辦法生點火,午飯有著落了。”德拉諾拍了拍庫伯的肩膀,走到一棵朽木邊收集柴火。
讓娜從腰間拔出匕首,熟練地切下了火雞的頭顱,又將它開腸破肚去除了多余的內臟。雖然沒有熱水能完美地除去火雞毛,但烈酒已經讓它渾身的毛孔都大張開來。不出兩分鐘讓娜就已經拔光了所有的羽毛。
庫伯拋出一撮琉晶粉點燃了篝火,將讓娜串好的雞肉插在了篝火邊。烈火燒的很旺,不一會兒就將雞皮烤得焦脆發黃,德拉諾被這焦香的氣息深深吸引,迫不及待地抓起肉串狼吞虎咽起來。
火雞的肉質實在有些過于“結實”,飯后過了十幾分鐘,那柴火般的口感依然存留在德拉諾的口腔。
“不好意思啊德拉諾先生,我們沒有調料,只能這樣將就一下了。”讓娜抱歉地苦笑道,用沾滿露水的綠葉蓋住了篝火。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特殊情況下能有的吃就不錯了,德拉諾也考慮到讓娜的想法,對她露出了微笑表示理解。直到胃酸的灼蝕感完全被雞肉掩蓋,他才隱約注意到身后破敗房屋里傳出的金屬碰撞聲。
“那是什么動靜,庫伯大叔呢?”德拉諾似乎被饑餓感沖昏了頭,之前只是聚精會神地撕咬著火雞肉,甚至沒有發現庫伯的缺席。
維基莉可伸手指了指那間石屋,用手指抹去了嘴角的油漬。“他說是要準備點東西,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矮人就是這德行。”
她轉身抓起一串雞腿肉遞到了德拉諾面前,“你去看看吧,順便把吃的也給他送過去。”
德拉諾接過肉串,起身向那房屋走去。
“大叔,別忙活了,吃點東西吧?”德拉諾走進了那亂石堆砌成的小屋,天花板已經碎成了石塊落在地面,他不得不高高抬起腿一點點跨過面前的障礙。借助著頭頂的陽光,他看見庫伯正站在一張石桌前擺弄著什么。
“放到那桌上吧,俺還以為你們都把俺忘了呢!別傻愣著,既然來了就給俺搭把手!”庫伯抹了把臉上的汗珠,轉身朝他拋來一塊石板。
德拉諾趕緊蹲下身子穩穩地接住了它,那石板上刻著幾圈螺紋,中心有一個不太規則的凹槽。他順著庫伯所指的方向從后門走了出去,那看起來像是一處羊圈,正對面的矮墻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排同樣的石板。
“最右邊那個空隙,把它擺好。”庫伯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德拉諾按照吩咐將石板穩穩地擺在了其他石板的最右邊。
“你這是準備做什么?驅散‘詛咒’的儀式嗎?”他調侃庫伯說道。
“動動你那豬腦子想一想,你不是士兵嗎?”庫伯從房間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手,拂去了落在褲子上的灰塵。
眼前這些石板雖然有些簡陋,但不難看出是專門用來做射擊訓練的標靶。但曾經印象中的靶子都是用皮革制成的,像這樣的石板靶德拉諾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不會要讓我打這樣的靶子吧?”德拉諾看了看腳邊劃出的一道界限,從腰間取下那桿短槍,槍管已經被削去了一大截,怎么也不可能在這么遠的距離打中那些靶子。
“沒錯,雖然你小子的近戰力量不弱,但以防萬一還是需要好好發揮火器的優勢。”說著,庫伯從身后掏出了一根三棱金屬管。
“俺粗略丈量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適。”庫伯將那金屬管遞給了德拉諾。
長管大概有三十公分長,三個棱角的尖端被打磨成了半圓的弧形,很明顯這是用來套在火銃口的延長槍管。德拉諾懷疑地看了庫伯一眼,將槍管套在了槍口上,又將其側面的旋鈕擰死。
“這玩意兒可靠嗎?”
德拉諾盯著手里加長了一些的火銃,這東西威力巨大,就憑借他自己的力量能難以在開火后牢牢抓穩握把,萬一這三棱槍管出什么差錯,槍身會整個炸裂開來也說不準。他可不想無緣無故地斷掉一只手臂。
“別神經兮兮的了,這是從廢墟邊發現的金屬,它的硬度和俺的斧子不相上下,再多敲兩下俺的厄勞德合金斧都要裂開了!”庫伯心疼地摸著留有劃痕的斧背,朝著德拉諾大喊道。
“既然矮人的頂級工匠師都這么說,看來只有試一試了。”德拉諾說著揮了揮手中加長后的火銃,槍管銜接得很牢固沒有絲毫的晃動。
庫伯向他拋來了一個麻布縫成的袋子,德拉諾一把接住,里面裝著的似乎是某種金屬顆粒物。他掏出了一顆,那是用鉚釘打造成的子彈,看不出是什么金屬材質制成的,子彈在日照下閃爍著耀眼的橙色光芒。
德拉諾調整了狀態,緩緩退到了界線的另一端,右手的拇指向后滑動匣蓋,撒入一撮琉晶粉塵。
接下來就要填裝子彈了,原本應該是將彈頭直接塞入槍管,可有了這加長的槍管要怎么保證子彈能老老實實地滑進去呢?
“愣著干嘛?槍匣的側面不是有個散熱口嗎?”
德拉諾聽到了庫伯的喊聲,既然槍口沒辦法填彈,干脆就從散熱口里填裝進去。他拉開了側面散熱口的閥門,將大小剛好合適的子彈分別填入了三根槍管內。
之前的火力太過威猛,德拉諾將側面的動力閥門扳到了“Ⅱ”的位置,又將另一側的點火栓調到了一端,槍匣的氣溫逐漸升高,滾滾熱浪彌漫在了槍管的四周。
萬事俱備,只欠開火。德拉諾調整了呼吸,雙手端起了火銃,將槍口對準了眼前十米開外的石板標靶。
“轟——”
他顧不上查看命中的情況,眼神隨著槍口移到了另一塊石板上再次扣動了扳機。
“下一個,很好,再下一個……”
隨著標靶接二連三地倒下,德拉諾的手臂也越來越麻木,他努力扶穩了槍口,將塞入槍管的六枚子彈全部射出。
槍匣因為連續的射擊而燒得紅熱,他放松了身體,后退一步垂下了胳膊。
“十秒,俺應該夸你是個有天賦的新手呢?還是該罵你是個廢物士兵呢?太慢了!”庫伯大喊著朝他丟去一枚石子,德拉諾的后腦勺被狠狠擊中,疼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十秒?看來我確實生疏了一些,不知道命中結果如何。”德拉諾捂著腦袋跑到了矮墻邊將石板一個個扶起。
“三個十環、兩個靠邊,還有一個竟然脫靶了……”德拉諾苦笑道,這樣的成績對于一個有著近十年實戰經驗的士兵而言確實上不了臺面。
“看來命中結果也不算理想,再來!”庫伯朝著德拉諾喊道。
沖擊力雖然比起“三檔”小了許多,但還是不易控制好后坐力產生的抖動。德拉諾的手臂依然有些酸痛,他趕緊甩了甩手,活動一下僵硬的肌肉。
“聽著,俺以前也用過這種槍,你的那把最多也只能一連開三槍,槍管過熱后子彈很有可能熔化,愛惜它一點!”庫伯走近了德拉諾的身邊,朝著他的腿肚子踢了一腳。
德拉諾漸漸熟悉了這把火銃的運作方式,閥門一共有四檔,正如維琪所說的,數字越大威力就越大。
根據正常邏輯,威力越大射程應該也就越遠。但德拉諾清楚,這邏輯根本無法適用于這桿不同尋常火銃。它的威力如果過于猛烈甚至會擊碎彈藥,射程反而變短了不少。
“看來二檔也有點夸張了。”德拉諾將動力閥調到了威力最小的“一檔”,他重新向彈槽里填裝了六枚子彈,三發進入了槍管,剩下的卡在了散熱口處。
調整好呼吸,挺腰、收腹,將注意力集中在槍管的準心上,三點一線。
“砰砰砰……”
隨著庫伯的號令,德拉諾屏住呼吸扣動了扳機,將槍托死死貼在了右肩。他握緊了槍身,對準了一個又一個標靶連連開火。
第三槍結束時他轉身甩了甩槍管,將作為備用彈槽的散熱閥推回槍管繼續射擊,一直到第六槍的聲響消失,他才長呼一口氣。
“五秒……看來俺有些小看你了。”庫伯對德拉諾的優異成績感到有些驚訝,除去他中間余留出來為槍管散熱的兩秒,光在剩下的三秒鐘內他就擊中了六面標靶。
“你的成長不容小視啊!”庫伯對著德拉諾的背影喊道。
“熟能生巧,只是找到些感覺罷了。”德拉諾豪不謙虛地說道。
雖然之前在艾興萊德只能用到一次一發的燧發槍,但他也嘗試過無數次連射訓練。將填裝好彈藥的槍支一字擺開,發射后立刻切換下一把槍,就這樣他也曾經獲得了六面十環五秒出頭的優異成績。
他端起手中的燧發槍,槍身的熾熱漸漸退去。看來有利就有弊,這把槍對于彈藥的要求不高,威力也非同尋常的巨大,但無論是幾檔都只能一連射出三發子彈,這可能就是它被設計有三根槍管的原因。
德拉諾待槍管溫度下降后將它卸下,把火銃重新掛在了腰帶上向轉身離開了靶場。庫伯對他的命中率感到有些懷疑,他跑到了矮墻邊,卻看到那六面石板的中心被一一擊穿。
“喂!你不會以為俺就這樣把槍管交給你吧?”
德拉諾剛到門口就聽見庫伯傳來的喊聲,他翻了個白眼,不知道這矮人大叔又要刷什么花樣。誰知道在他轉過身后,庫伯竟然遞來了一只槍套。
“即用即拿,這樣你就沒必要非得把槍管拆下來了。”
德拉諾接過那只槍套,看材質是由牛皮制成的,面料上的花紋看起來有些眼熟。
“俺手頭沒別的皮料了,就干脆用自個兒的馬甲做了一只,不嫌棄的話就先用著吧!”庫伯拍了拍德拉諾的大腿,轉身拿起了之前放在桌邊的雞腿啃了起來。
“雞腿本來就沒加佐料,再加上早就已經涼透了,肯定很難吃。”德拉諾看著大叔的身影想道。
可庫伯卻吃得津津有味,再怎么說他也是頂級工匠師,如今竟然心甘情愿地為德拉諾制作這么多有用的工具,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他才好。
“庫伯大叔……”
庫伯嘴里繼續嚼著肉塊,看起來相當不耐煩。“又干嘛?你小子都要把俺扒光了,還不滿意嗎?”庫伯情緒激動了起來,一不留神咬在了骨頭上,差點把牙都要磕掉。
“不是……幸虧有你,多謝了。”德拉諾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微笑著繼續說道。
“嘶,俺的牙……說完了嗎?說完就滾過去陪那些姑娘們吧!”他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德拉諾只好苦笑著點了點頭,將火銃的槍管重新接好,走出了屋子。
“怎么有槍聲?你倆是在訓練嗎?”維基莉可轉過頭朝他問道。
“稍微練了下槍法,也就那樣吧。”德拉諾把火銃插回了槍套,用麻繩綁在了背后。
“德拉諾先生!看看我們發現了什么?”讓娜手里攥著一個蠟黃的卷軸,拽著維基莉可朝他跑來。
德拉諾接過卷軸,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它,這是張地圖,上面畫著些什么奇怪的幾何圖案。
“這是我們從一個地下室發現的,如果和我想的一樣,這應該是古圖莫拉罕北方城市的地圖。”維基莉可揚起嘴角笑著說道。
這是張南北顛倒的城市地圖,德拉諾注意到地圖最下角畫著一個三角形建筑,再往北就是昨天見到的那片沼澤,沒錯,這正是古墨菲斯蘭城的地圖。
他用手指著那個象征著神廟的三角,往南方越過另一座城市就是利寇斯人的領域——斯諾威,但看起來二者之間還隔著一片不小的沙漠。
“按照地圖走,我們距離利寇斯人的國度不遠了。”德拉諾將地圖遞給了維基莉可,她將地圖卷好插入了背包,起身收拾好了行李,向眾人說道:
“看樣子是沒錯了,去叫上庫伯,做好準備!我們就要繼續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