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驟停的心臟因為驚嚇又重新跳動起來,德拉諾像是四足動物那樣推開了擋在面前的巨型蘑菇,向著自己墜落下來的缺口拼命爬去。
“就是這樣!”維京人大喊道,德拉諾卻非常希望他能閉上嘴,因為那吼聲明顯引來了更多的怪物。
“抓住它!”
洛普德的聲音傳來,德拉諾看見有一條散發著銀光的鞭子落在了自己面前。他幾乎忘記了該怎么直立行走,只是費力地抬起了上半身,雙手死死扯住了那銀鞭,根本顧不上利刃刺入肌肉的痛楚。
“這活兒得讓我來!”維京人扯住了銀鞭的另一端,像是釣到大魚的漁夫那樣弓起背拼命地將銀鞭向后拉扯。
德拉諾幾乎是飛升到了空中,就在他快要離開這詭異之地的瞬間,其中一個怪物迅速撲上前來,幸好只是撕破了他的褲腿。
“咚!!!”
米歇爾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卻真的將德拉諾扯回了地面。壯漢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壞笑著將德拉諾扶了起來。
“歡迎回到文明世界,我的兄弟!你感覺怎么樣……”
在看到德拉諾已經憋得發紫的臉時,米歇爾被嚇得差點又一次摔在地上,粗壯的手臂扶住了德拉諾的身體,他轉過頭向驅魔人大喊道:
“喂!他怎么搞的?看起來像是吃了發酵的死魚一樣!”
“讓他躺下來!”洛普德命令道,半跪著將手提箱展開在地上,他注意到了德拉諾已經被染成了墨綠色的鼻孔,像是條件反射那樣從箱子里抽出了一個注射筒,沒有瞄準任何靜脈,而是直接刺入了德拉諾的胸腔!
“咳咳!!!呃……”
心臟的肌肉塊就在那金屬針頭的附近反復收縮著,冰冷的液體順著血管泵入了全身,緊接著,呼吸道似乎被什么東西打通了,他在這一切開始發生的第一時間急促地咳喘起來,像是快要中暑的獵狗那樣大張著嘴,咳出一灘發黑的粘稠液體。
“呵……呵……怎么搞的……”他感覺胸腔中的肺葉已經變成了兩個破布袋子,怎么呼吸也無法擺脫那種痛苦,腦袋都因為缺氧失去了辨別地心引力方向的能力,像是有無數層紗布遮在了眼前。
“冷靜一點,深呼吸……對,就是這樣……”洛普德小心翼翼地將手扶在德拉諾的胸口,直到從他鼻腔中發出的類似于呼嚕的聲音徹底消失。
薄荷般的清香在呼吸道中蔓延開來,德拉諾緊閉著雙眼掙扎著爬起,他甚至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吸入了它們的孢子,就在幾分鐘的時間內,它們已經在你體內開始生長了。”洛普德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冷靜地說道。
“孢子?就是從那些蘑菇里跑出來的東西?”德拉諾恢復了狀態,驚訝地向他問道。
“對,準確來說是一種寄生蟲,它們不屬于這個世界,是跟著隕石一起來到這里的。”洛普德將荊棘收到了手臂上,低頭望向了那些盤踞在缺口正下方的怪物和真菌,“它們是上位者身上的寄生蟲,不知為什么會選擇寄居在人類的身上,但愿這些受害者不是盧娜歐蒙的居民。”
“走吧,這一層不宜久留,我們需要趕緊和讓娜他們匯合。”驅魔人向那些怪物瞥了一眼,回頭向德拉諾招了招手。
剛剛從地獄里逃出來的德拉諾依然驚魂未定,他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忽然對這次突如其來的遭遇感到有些困惑。
“你們難道沒對這東西產生反應嗎?”
“誰?我嗎?我在靠近那附近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對勁,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但我盡可能地屏住了呼吸,沒聞到那些怪東西。”米歇爾聳了聳肩說道。
這家伙真的是盧娜歐蒙的生存高手……德拉諾無奈地向維京人望了一眼,轉而將目光落在了驅魔人的身上。
“不用為我擔心,別忘了我不需要呼吸。”洛普德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再次強調了自己是活死人的事實。
“你明明可以一槍把它們解決掉,為什么沒那樣做?”德拉諾繼續問道。
“確實可以,但后果很嚴重……那些來自天空的真菌已經成熟了,只需要等到氣溫升高它們就會徹底爆炸,將更多的孢子噴向空中。如果我開槍就相當于給了它們繁衍下去的機會,只要沒有更多的受害者掉到那缺口里,那些真菌和被寄生的怪物就不會繼續增生。”洛普德回頭望了望那不斷傳出“咔咔”聲的缺口,帶著二人加快了步伐向石階走去。
三人經過第一層總共花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但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這條由二層通往三層的樓梯卻依然見不到末尾。德拉諾清楚那些附著在自己呼吸器官中的孢子已經被驅魔人的藥劑徹底殺死了,但他現在依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在壓迫著自己胸腔。他盡可能地保持安靜,忽略了兩位伙伴的腳步聲,期待著頭頂的黑暗中隨時可能傳來的讓娜的聲音。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十分鐘,一直到他已經登上了最后一級樓梯也沒有等來那個熟悉的聲音,卻見到了一扇巨大的合金艙門。
這是一種德拉諾從未見過的金屬,有種語言難以形容的色彩,像是淡紫色,可當你注視久了之后它又逐漸變為了深紅色,就像是隨著周圍環境而變化顏色的章魚。
米歇爾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準備就這樣推開門進入巴別塔的第三層,伸出手臂的瞬間卻被洛普德一把攔住了。
“不要碰它。”驅魔人用嚴肅而略有些神秘的語氣警告著眼前的壯漢,他似乎已經透過這扇門看到了另一側的情景。
可德拉諾沒察覺到任何異象,他下意識地取出了窺夢之眼卡在眼窩里,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右眼所見到的只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從這一刻起,圓筒鏡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像是獲得了生命的同時又被什么東西嚇破了膽,直到那透明的鏡面上震出了一道裂紋。
“記得那些一直糾纏著你的噩夢嗎?”洛普德用手肘輕輕將米歇爾和德拉諾推到了身后,走到那扇門的正前方向德拉諾問道。
“再熟悉不過了。”他回復。
“無論你都夢到過什么,那些絕不是該在你記憶中出現的東西。而是上位者的臆想,是它們即將復蘇的預兆。”
洛普德伸出了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右手,用手背輕輕推開了那扇門。充斥著陰影與死亡氣息的空間出現了,它像是個放大版的儀表盤,而那些流著黑色膠狀液體的機械就是維持它運作的齒輪。扭曲的傳輸管從各個高大的玻璃柱中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的中心,在那里匯集成了一個金屬圓球,似乎穿過了第三層向著更高的地方延伸過去。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就是為月之種輸送血液的‘臍帶’。”洛普德指著那些擰成一團的管道低聲說道,“這里是眷族們的圣地,將人類培養成野獸的地方,也是這場噩夢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