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蘇長安下了馬車,仰頭看了看面前的樓閣,飛閣流丹,丹楹刻桷,碩大的匾額上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鑲金大字。
極樂坊!
這里類似德云社或者雜藝表演團,全是藝術的天堂,賣藝不賣身,照樣能把客人逗得開懷大笑,滿意而歸。
“蘇大少爺,可把您盼來了!”
一位濃妝艷抹的婦人迎了出來,扭動腰肢,揮舞手絹,笑得花枝亂顫。
唰!
蘇長安打開紙扇,輕輕扇動,溫吞道:“梅姐姐,久別不見,你還是這么光彩照人。”
“呀,瞧你這嘴巴甜的。”
梅姐姐摟住蘇長安的胳膊,笑嘻嘻道:“姐姐人老珠黃,比不得從前了,但極樂坊從來不缺美人,個個德藝雙馨。”
蘇長安緩慢掏出柳輕煙的請帖。
“呀,我剛才還在想,究竟誰這么大的面子能請來蘇大少爺,原來是咱家的花魁。”梅姐姐眨眨眼,一臉我懂的表情。
領著蘇長安來到翡翠樓。
“就是這里了,今個過來聚會的公子、小姐有十多位呢。”梅姐姐停住腳步。
蘇長安隨手打賞她五十兩銀子。
“謝謝蘇大少爺,謝謝……”梅姐姐樂得臉上仿佛開出花朵。
蘇長安邁步進樓,立刻有個侍女現身,引領他一路穿過閣樓,來到樓后的水塘邊。
波光粼粼的水塘,五顏六色的錦鯉游來游去。
池塘中心有一座假山,山頂有二十平米的空地,搭建一座涼亭。
亭內此刻十多道身影在玩曲水流觴的游戲。
“蘇大少爺,請稍等,容奴婢去通傳。”侍女踏過一座浮橋,走進涼亭里,來到在一位玉面公子身旁,附耳嘀咕。
玉面公子扭頭張望這邊,旋即離席,來到蘇長安面前。
這人身高一米七,身材勻稱,面容白皙,五官潔凈而俊美,尤其是雙眼格外有靈性,仿佛滿天星辰點綴在其雙眼里,格外有魅力。
“沒有喉結,胸大肌也很浮夸。”蘇長安嘴角微微翹起。
“柳輕煙見過蘇大少爺。”玉面公子拱手一笑,聲音好比夜鶯般柔美清脆。
果然是女扮男裝!
蘇長安拱手道:“柳花魁才貌雙全,名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柳如意卻是大咧咧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花魁只是虛名,全靠朋友們捧場。想必蘇大少爺也知道,這里的姑娘琴棋書畫都略懂一些,但怎么可能比得過諸位飽讀詩書的名家才子。
實不相瞞,我那些詩文名篇,基本是別人給我寫好的,那些字畫也是臨摹大師作品。我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萬萬當不起才貌雙全四個字。”
蘇長安不禁啞然。
這個柳輕煙,好實在!
大實話張口就來。
萬萬沒想到,柳輕煙竟然是這樣的人,弄得蘇長安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蘇長安反應可不慢,哈哈一笑道:“柳花魁快人快語,倒是在下矯情了。”
柳如意:“蘇大少爺看得起我的話,就叫我一聲柳妹妹,花魁二字我聽得膩味。”
蘇長安:“蘇大少爺這個稱呼我也聽著膩味,叫我長安就好。”
柳如意拱手一拜:“長安兄。”
蘇長安拱手一禮:“柳妹妹。”
“請。”
柳如意伸手做了請的姿勢,蘇長安與她一起踏過浮橋,來到涼亭前。
亭中大多是貴客,這些人蘇長安大多認識或有過幾面之緣。
田家大少爺田虎、三少爺田越,劉家大少爺劉沖霄,王家大小姐王玉瑩,何家三代單傳何景明,神醫后人白鶴堂,等等。
也有兩人出身一般,但負有才名,酷似年輕版的林齊天。
盡管田虎等人身份金貴,但金子也分三六九等,蘇長安來了,他們就不那么貴了。
“哎呦,蘇大少爺,失禮失禮。”田虎等人全部起身相迎。
蘇長安頷首為禮。
“蘇大少爺,快請入席。”
“長安哥哥,到奴家這邊坐吧。”
“我這邊有空位。”
大家都很熱情。
蘇長安盛情難卻。
柳輕煙笑道:“都別爭了,小月,添張椅子在我旁邊,我要與長安兄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侍女小月立刻搬了張椅子過來。
蘇長安入席,柳輕煙大咧咧坐下,雙腿呈打開狀,相當豪放的坐姿,在這個世界,女人用這種坐姿是要被千刀萬剮的。
“長安兄,我敬你一碗。”柳輕煙舉起一碗酒,過來碰杯。
蘇長安這才注意到,他們喝酒不是用酒盅,而是用大碗。
“干!”
蘇長安毫不客氣。
其他人相繼敬酒,蘇長安來而不拒,也依次回敬,喝過兩輪后,大家閑聊起來。
蘇長安直接道:“諸位,云陽城發生許多慘禍,你們可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王玉瑩:“聽人說,城中爆發了瘟疫。”
何景明搖頭笑了笑:“那是衙門的說辭,真相才不是這樣。我得到內幕消息,云陽城的慘禍全是邪異害的!”
柳輕煙一拍桌子,一副格外興奮的樣子:“何兄,你快講講。”
何景明更加得意:“你們應該常聽到有關邪異的傳聞,我告訴你們,那可不全是傳聞,邪異是真的……”
王玉瑩打斷道:“如果邪異是真的,那為什么大家都知之甚少?發生在云陽城的慘禍那么多,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有人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住吧?”
眾人點點頭。
蘇長安心神一動,他倒是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何景明嘿嘿笑道:“一般的邪禍,衙門想要隱瞞,的確能瞞得住,不過是簡單的封口而已。而那些重大的邪禍,卻是不可能隱瞞得了。可大家為什么對邪異不清不楚呢?”
這廝在賣關子,真夠賤的。
王玉瑩撒嬌般嚷道:“你說呀,快說呀。”
何景明不緊不慢喝了一口酒,得意道:“原因很簡單,但凡發生過邪禍的地方,往往會出現一種‘集體失憶’的現象。簡單的說,就是大家都不記得了。”
田虎驚詫道:“集體失憶,這怎么可能呢?”
蘇長安若有所思。
蘇長平失憶,花花也失憶……
何景明拍著胸脯叫道:“田兄你別不信,敢不敢跟我打賭,過一段時間后,云陽城內的百姓就會想不起這場邪禍的種種經歷。”
王玉瑩咋呼道:“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忘記?”
何景明擺手道:“事發時,我們都不在城中,邪異的力量沒有影響到我們,我們依然會記得。當然,我們只是記得有這事而已,畢竟我們沒有親眼見過那些邪禍。但,在城中的那些百姓,則一定會漸漸遺忘。”
王玉瑩:“那些死了親人的百姓,也會忘記?”
何景明點點頭:“會忘記,他們會逐漸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失憶后,他們自然別無選擇,只會相信衙門的說辭,認為親人死于瘟疫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