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康的前世記憶中,戰國七雄中,燕國的存在感一直較低。
具體的原因很多。但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燕國的王室姓姬,是周朝的正宗王室宗親。
在這個以“血統論”占主要思想的時代里,燕國王室的血統,無疑是天下七國中最為尊貴的,也是受周禮影響最嚴重的。
在周朝已經沒落的今天,燕國王室逐漸扛起了延續周朝的責任。在內部燕王就相當于周天子了,太子的爵位也與其他諸侯國君主平起,而姬康做為太子的兒子,也被燕國臣民稱為公子。這樣的做法居然被注重“血統”的各諸侯國所承認,沒辦法,人家血統尊貴么!
你既然是周朝王室高貴的子弟,你血統尊貴。你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別人可以打破,你總不能打破吧!而分封制度更是周王朝的主要特征,你不堅持誰堅持。
所以姬康的老祖燕王噲,做出讓各諸侯國,目瞪口呆“禪讓”戲碼時,遭到了以血統論為上的各諸國君王的集體反對,認為燕王噲違背了周禮。各諸侯國幾乎都聯合派兵進入燕國,燕國也因此差點就土崩瓦解。
到最后,燕國的臣民也知道了,燕國的王室就得姬姓來做,外姓做不行。所以,相國公孫操弒君以后,根本就沒登基為王的想法,乖乖地扶持姬康的祖父登基為王,而且盡心扶持。
在姬康所處的這個戰國時代,分封制度已經被秦國率先打破,改為實行“郡縣”制度,能最大程度的保證中央集權,就是姬康前世偉大國度的制度,也是在“郡縣”制度的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其他諸侯各國,在看到秦國因“郡縣”制度而強大后,也紛紛跟進。
而此時燕國的統治階層,卻還是比較頑固。為維護周禮的正統性,雖然也設置“郡縣”,但這些“郡縣”的管理方式,卻仍然是以“分封”諸侯的形式在管理,郡守還是主要對分封的諸侯負責,分封的諸侯對燕國承擔繳納貢物,軍事保衛,服從命令等義務,并享有鑄幣、建軍等一系列特權,可謂是“國中之國”。
有一塊屬于自己的領土,可以讓自己建立勢力,對于現在的姬康來說,可以說是太緊迫了。要改變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命運,甚至是燕國的命運。建立自己“根據地”的重要性,他比這個時代的所有人,更加明白。
姬康以為,只要有了自己穩固的“根據地”,只要能讓根據地的百姓吃飽穿暖,幼有所育、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得到根據地民眾的擁護,自己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即使被別人打殘、打敗,但只要根據地存在,那么自己就有東山再起,繼續戰斗下去的本錢。
所以,在現階段,盡快爭取分封到遼東,是自己最好的選擇。因為沒人像姬康知道,在戰國末期,這最后的幾十年里,燕國現在所謂的“精華”地帶,是如何被戰火一次次所摧毀的。
而遼東地帶所蘊含的煤、鐵、樹木等資源是多么的豐富,而潛藏的人口資源,土地又是多么的巨大。姬康可不認為朝鮮、東胡、山戎等人口是蠻夷,以姬康看來,這些都是民族的一份子。
再有二十天就要進入臘月,薊都城內又飄起了雪花。
街道上的行人也明顯減少。
但此刻在薊宮的議事大殿上,一場決定著姬康命運前途的討論正在進行。
古今中外,任何一個國家的朝堂,永遠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
秦趙兩國做為當今天下的兩大強權,在其他諸侯國內的大臣中,都各自擁有自己的勢力范圍,燕國朝堂也概莫例外。以粟腹、榮蚠等為代表的“親秦派”,和以將渠、樂間等為代表的“親趙派”,是每次朝堂上的兩個“永遠”主角。
在燕國與秦國所簽盟國條約之前,燕國與趙國卻早簽有盟約。在姬康的曾祖父燕惠王登基之后,由于燕惠王太能“折騰”,引起趙國的強烈不滿,燕趙兩國的關系急劇惡化。
在相國公孫操弒君后,扶持姬康的祖父武成王登基,秦國見縫插針,給武成王很多幫助,兩國聯姻,姬嬴氏嫁給了燕國的太子,更引起趙國不滿,差點派兵把武成王從寶座上“拽下來”。
最后在燕相公孫操和趙國上卿藺相如的斡旋下,讓燕太子也娶了姬康的母親,兩國關系才穩定下來。因此,姬康和母親,不受燕王和太子的“待見”,是有歷史原因的。
燕秦兩國在簽訂盟約時,將渠、樂間等“親趙派”大臣,考慮到盟約還是對燕國有好處的,并不影響燕國和趙國的關系,并沒有阻攔燕秦兩國盟約的簽訂。而今年燕秦簽訂的攻趙秘約,僅燕王和公孫操、粟腹等少數人知道,而這些“親趙派”大臣都毫無所知。
坐在大殿之上的燕武成王一臉憔悴,打著哈欠。
看著殿前涇渭分明的兩撥大臣,就象木偶戲里戲子一樣,為他們各自的集團利益爭吵不休。
一個留著幾縷長須的中年大臣,正在慷慨激昂:
“現我燕秦兩國,早已簽約結為盟國。而秦強我弱,我燕國依賴之處頗多。為兩國之友好,秦王要求我國派人前往秦國為質,也是兩國盟約友好下去的關鍵。現有王孫公子康,聰慧過人,前往秦國為質,恰為題中之意,請大王定奪。”
“大王,長大夫粟腹此言欠妥,現有王孫公子喜,為秦王嬴稷外孫,如讓公子喜前去秦國為質,不是親上加親,更為合適!”
滿頭白發的長大夫將渠,對武成王躬身說道。
“大王,讓公子康前往秦國為質,此乃秦王親自所提,怎能按親屬遠近來分,將渠大人此言欠妥。”
高陽君榮蚠站出來說道。
……
“大膽,無論公子喜還是公子姬康,身份何當尊貴,怎能單方到秦國為質?”
“想秦之先祖,不過為我姬家牽馬之人,如今卻讓我姬家子孫,主動單方前往其家為質,我等姬家子孫愧對先祖呀!”。
一個白發蒼蒼,明顯是姬家宗親的大臣,跳起來捶胸頓足、放聲大哭。
……
朝堂上頓時喧嘩起來,兩幫大臣互為攻訐。
精神疲倦的武成王嘆了口氣,眼神飄向朝堂的左側看了看。
看到站在左側最上,所有官員之首的相國公孫操,正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一樣。
武成王無奈,只能“咳咳”兩聲,轉向公孫操問道:
“公孫相國,你看此事如何解決呀?”
朝堂上的喧嘩頓時停了下來,正在爭吵的兩幫大臣也一起看向了公孫操。
公孫操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看兩幫爭吵大臣的期待目光,說道:
“大王,老臣覺得各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呀!”
所有大臣的都暗地罵了聲“老滑頭”,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呀!但接著又聽到公孫操說道:
“大王,老臣想說得是,不管當今其他諸國何為。想我燕國王室,身為周天子正宗血嗣,地位尊崇。現在秦國雖為盟國,但只要求我國單方派公子康前去秦國為質。難道我燕國現在卑微到了如此地步,讓自己的公子主動去他國為質么?”
“如果讓老臣在當相國期間,讓公子喜或公子康,單方到了秦國為質。老臣,上對不起燕國歷代先王,下難堵天下諸侯悠悠之口呀!你說對不對呀?粟腹大人。”
“哦,是粟腹孟浪了,相國所言即是。”
粟腹看著公孫操,慢慢說道。心中卻在大罵:
“老匹夫,彼之大母。你連君王都殺了一個,還有臉在朝堂上,公開說對不起燕國歷代先王,臉皮要不要這么厚呀。你這老匹夫,這么一說,朝堂上誰還敢再說什么?唉!這樣也好,秦王和太子妃姬嬴氏知道后,也不能怪罪于我。”
而武成王卻明顯松了口氣,大聲說道:
“相國所言即是,正和寡人之心,秦國要求我國單方派人去秦國為質之事,諸位大臣以后莫提。”
“諾,大王圣明。”眾大臣躬身領命。
公孫操看著粟腹,心中暗暗冷笑:“知道你小子野心勃勃。但有老夫在,你是條龍也得給老夫盤著,是條虎也得給老夫臥著。”
口中卻對粟腹,說道:
“粟腹大人也是一心為國,不必過責”
接著,向武成王躬身到:
“大王,臣還有事拜奏。”
“相國請說。”
“大王,前段時間,將渠等眾大臣皆言,按國之大典周禮規定,應分封公子姬康采邑,以全國家之制,臣深以為然。”
“長孫喜出生時,先王就已封其為武都君,分封武都郡為其采邑。而現公子姬康,出生至今,僅有采邑兩莊,人口百戶,其不符國家大制。現我燕國所設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皆為新建之郡。除漁陽蒙王上恩典,分封給臣下外,其他四郡可選其一二,給予分封,請大王恩準。”
武成王也知道,這事拖不起去了,點點頭道:
“相國所言即是,你看分封何處為宜呀?”
“大王,老臣認為遼西、遼東兩郡可為公子姬康采邑。”
公孫操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王,不可呀!遼東、遼西疆域廣大,封其一即可。臣以為封公子姬康遼東一郡即可。”
粟腹話音未落,只聽耳邊一聲大喝:
“粟腹,你此話何意?不錯,遼東、遼西是疆域廣大,但我來問你:遼東、遼西兩郡人口,可有武都郡一郡之多?遼東、遼西兩郡糧產,可有武都郡一郡之多?”
“沒有吧!更何況遼東、遼西兩郡,內部新符夷民眾多、外部狄胡虎視眈眈,民心、軍心皆都不穩。現分封公子姬康前去,從而能震懾夷胡,穩定民心、軍心。”
“我來問你,如讓公子喜前去遼東、遼西,而公子康領武都一郡,你等可愿意?為臣者,處理國事需公心以對。只有如此,方可上不負君王之囑托,下不負百姓之所望。粟腹大人,萬不可私心太重呀!”
“這個……這個……”
“大王,老臣為相,本為公心,此乃肺腑之言。至于如何分封公子姬康?請王上定奪。”
說罷,老頭公孫操不再理會,站在那里頭頂冒汗的粟腹。摔摔袖子,站回原位,閉目養神去了。
武成王看看粟腹,心里暗罵一句:“笨蛋。”
唉!還不是老頭的對手呀!
對還尷尬站在那里的粟腹,呵斥道:“沒聽到相國的教誨么?還站在哪里干嘛?”
“諾。”
武成王站了起來,看看公孫操和眾位大臣,緩緩說道:
“來人,擬旨。”。
想了想,這段時間,姬康這個王孫也真夠鬧心的,朝堂之上,天天圍繞著他吵鬧不休。反正自己也不待見這個孫子,再說遼東、遼西兩郡也是蠻荒之地,給了這個王孫,趕快打發走也好。
繼續說道:“封公子姬康為遼城君,采邑遼東、遼西,著即可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