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營整頓軍馬,前次沙匪襲營留下了三十七匹馬,便于八百人中選了三百三十七名健卒,留守軍卒以胡立、胡三萬、書記官兀松為令。胡立頓時急了,非嚷嚷著自己也要去,胡三萬立即說:“死狐貍,你要是也走了,若沙匪藏匿于商隊中,是我能帶兵平亂,還是兀先生能帶兵?再說你都受傷了,去了也是添亂。”
胡立腿上中了一刀,雖不甚嚴重,但張孝武還是將他留了下來。
偷襲沙匪的隊伍一共三百三十五人,只備腰刀與弓箭,并每人攜帶三壺箭矢、一袋水和一袋油。整裝待發之時,張孝武忽然見到陳伯清單劍仗馬而來,心下奇怪道:“陳大俠這是為何?”
陳伯清道:“我隨你們殺敵。”
張孝武哭笑不得道:“陳大俠,此地需要你留下來坐鎮指揮。”見將士上馬準備走了,張孝武說道:“陳大俠還是回營保護好顧家小姐才是。”
陳伯清卻異常堅定道道:“我知道你一直排斥與我,覺得我們江湖人會給你們增添麻煩,但你們卻少不得我的幫助。”
張孝武氣笑了,說:“你能幫我們什么?”
陳伯清道:“我的輕功可助潛入敵營探趣情報,截殺哨樁。”
張孝武倒是愣了一下,此次偷襲自然是需要能人潛入敵營擾亂敵軍,可他卻怕這陳伯清壞事。于是張孝武想了一下,握著斬馬刀,忽然一刀斬了下去。
此時陳伯清不避不讓不躲,雙眼盯著他,那刀刃停在陳伯清頭頂一指處,陳泊青島:“你不殺我,就不要用刀,我若殺你,你起刀那一刻便已經死了。”
張孝武終笑了起來,收起斬馬刀朗聲道:“有膽子,陳大俠,你可以跟我們行事,但你要知道,進入軍中一切便聽我的,我讓你跳進火海你也得跳。這是軍隊,不是江湖游俠,令行禁止為第一位,你能否做到?”
陳伯清立即說道:“能。”
張孝武收回斬馬刀,笑道:“好,上馬,隨我一起殺土匪。”他知道這陳伯清是礙于面子,多日來這位十大高手反倒被漢軍一再保護,手中長劍早就饑渴難耐,定是想要和他們一起殺敵了。他雖然擔心這位江湖人士干擾軍方,可卻知道他本事高強,帶著陳伯清或有妙用。
可那小郡主施仲秋穿著一身赤色衣甲雪白披風跑了出來,牽著自己的棗紅馬跟在隊伍后面,張孝武見了,哭笑不得,勸說郡主留下。施郡主立即說道:“殺敵豈能無我?須知我阿爺可是鎮遠將軍。”
張孝武一陣頭疼,忽然靈機一動,道:“你武藝如何?和胡將軍相比呢?”
施郡主傲然道:“我不懼他。”
胡立一副不信的模樣,合轍你還不懼怕我,我只是因為你的身份尊貴而已,小娘皮,真不知道深淺。
張孝武贊同道:“自然,我們一走,此間武功最高的便是郡主殿下,可若是郡主走了,誰來保護顧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我指望胡將軍嗎?肯定不行,遇到危險,他跑得比兔子還快。難道你就忍心看到大小姐與二小姐遭受歹人迫害?所以,此刻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望施郡主以大局為重,留守大本營。”
胡立望著張孝武,心里大叫:“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施郡主等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望著張孝武的臉,心里小鹿亂撞般的噗通噗通亂跳,問道:“當真如此?”
“自然當真,若非你武藝高強,我豈能輕易委托他人。”張孝武忽悠道,其他人心說大人你也就騙騙小女孩吧,可郡主偏偏吃這套,高興得一蹦一跳走了,還張羅著家將門準備兵刃武器,隨時準備對付馬匪。
見施郡主走了,張孝武微微一笑,然而胡立卻不高興了,上前道:“大人,你不能為了誆她就編排我,我哪有那么不堪,還比兔子跑得快……”
張孝武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了,老胡,你忍辱負重,比我們功勞都大。”眾人憋著笑,胡立郁悶不已,轉身拱手拘禮走了。
羅蘭廢墟的河道并不明顯,但河道兩側依舊頑強地生長著一些荊棘為人指明道路,整支隊伍只有一支火把,其余人將馬蹄包裹住,緊緊跟隨在那火把之后。好在草原上的星空極美,一彎月牙襯托著滿天繁星,將整個沙丘之地照的格外明亮,也為眾人指明了道路。
夜風帶著細沙吹來,人們不由得抱緊了身體,比起白天的熾熱,夜晚的寒冷更讓人難以抵御。張孝武不禁想到了冬季,夏天的夜里已經如此寒冷,恐怕冬天的夜晚會直接凍殺人吧。
陳伯清一直跟隨在張孝武身旁,見張孝武騎馬姿勢,問道:“將軍是否不常騎馬?”
“不常。”張孝武笑道,“才十幾天罷了,這馬還是借來的。”
陳伯清道:“將軍所乘之馬,適宜遠行,不適沖殺。”
張孝武問:“陳大俠還會相馬?”
陳伯清道:“略知一二。”
張孝武道:“陳大俠此行隨我,怕是另有原因吧?”
陳伯清道:“到不瞞你,在下是想抓住那些幕后黑手,一結煩惱,否則夜夜防賊。”
張孝武哈哈一笑,一鞭子抽在馬臀上加快了速度。
河道地形雖不明顯,但沿路荊棘不少,順著荊棘奔跑許久,張孝武下令換馬繼續,又前進了三個時辰。子時三刻時分,眾人終于遠遠地看到了前方一絲火光,張孝武立即下令熄滅火把,而后全軍休息,又派遣斥候打探。
不久后,斥候回報,前方已經到了羅蘭圣城廢墟,火光處有上千沙匪帳篷,周圍還有不少于探哨。眾人休息之后,下馬緩慢靠近,越是近了越發現那篝火不少,又見沙匪三五帳篷湊在一起,并未成營,反倒像是被打散分置。
張孝武微笑起來,沙匪分散駐扎就表明他們依舊是一盤散沙,一旁的蕭開低聲說道:“沙匪不會扎營。”張孝武點頭說:“這草原上的沙匪馬匪全都來了吧,大家說怎么辦?”
蕭開又道:“用火攻吧,趁著現在子時三刻,睡得正熟。而且我看著沙匪的帳篷足足四五百頂,一頂帳篷就算住五人,他們也得有兩千多人。我們只有三百人,以少戰多必須以偷襲加火攻最為適宜。”
張孝武說:“今夜風大干燥,若是生火,必然火燒連營。”
申林東道:“好主意。”
祖公茂補充道:“我們先行火箭先燒了他們帳篷、輜重和馬群,若是他們的馬兒受驚炸營,定會自相踩踏。且他們多為各個沙匪幫眾,也許相互之間多有齷齪,甚至相互還是仇家。若是炸了營,定然自相殘殺。”
眾人連聲稱贊。
張孝武拍板道:“祖公茂,你帶一伍人馬尋找馬群輜重糧草,等我中軍火箭拋射后立即向馬群拋射火箭。”
“喏。”
“申林東,我曾聽說你手下有一個入伍之前是江洋大盜的家伙?”
申林東道:“我叫他過來。”那人很快來了,是個細眼長臉的大個子,身高七尺蜂腰猿背,拱手道:“卑下后都隊甲什隊第一伍隊伍長李春城,見過各位官上。”
張孝武直接問道:“你原來是江洋大盜?”
“對。”那李春城倒也不做隱瞞,便一股腦地將自己的出身說出來:“卑下以前是個游俠,因活不下去了,便上山做了幾年的山匪。后來官軍剿匪,寨子里有人出賣了大家,一幫兄弟被殺得死的死傷的傷。卑下單獨逃了出來,找到叛徒報了仇后,便在鬼市里賣了自己從事殺手的買賣。殺的人多了,卑下也有了名氣,但也受到了通緝。有一日我在青樓里喝得伶仃大醉,衙役們一擁而上將我抓住。好在我知道的消息多,有人不得不暗中保我,便把我發配到了塞北前哨,其后便是來到了死士營,認識了申大人。”
李春城對于自己的經歷和遭遇毫不避諱,說得極為坦蕩,似乎像是別人的故事。張孝武不喜歡遮遮擋擋的人,反倒對此人印象很好,點頭說道:“兀松兀先生說他看過你的通緝令,看了你一眼后就記得你就是那中原十大惡人之一,故而推薦與你。”
李春城干笑兩聲,心說我居然是中原十大惡人,我殺的都是該死的人,怎么成了十大惡人了,真正的惡人是坐在朝堂之上揮斥方遒的狗官才是。
張孝武又問:“你真名叫什么?”
“就是李春城,我在江湖上叫做勾魂馬面,從不用真名。”
張孝武看了看他的大長臉,心說果然不愧馬面之名,這綽號符合他的長相和氣質,說:“以后你立下大功,也算是給自己正名。”
李春城搖了搖頭,道:“有些大人物,希望我死在前方。”
張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了,你的命再也不用別人插手,外人想要我的手下性命,就要看他能不能比我長壽了。”李春城心中些許感動,張孝武指著遠處的游哨問道:“你現在過去將這些游哨和在黑暗中的暗哨給我宰殺了,可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