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自己的叔叔之后,烏桓小王兀立塌隨后痛苦著向烏桓全軍發布了一個讓人傷心難過的不幸的消息,因感染瘟疫,他的叔叔,烏桓大王,烏日剌賴昨夜不幸病逝,享年五十三歲。盡管烏日剌賴執意南下的決定讓許多人心中憤怒,也導致烏桓全軍陷入瘟疫之中,但他畢竟是大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烏桓大王,全軍頓時哽咽難過起來,甚至有一些人嚎啕大哭。
兀立塌一臉悲切地看著眾人,心中卻冷笑不已,他隨后下令全軍身穿黑色衣服以祭奠這位為帝國開疆擴土的烏桓英雄。但因為他是瘟疫而亡,兀立塌隨后宣布將叔叔的尸體焚燒,只帶骨灰返回烏桓帝國,并且軍中所有因瘟疫而死亡的人必須焚燒尸體——包括烏日剌賴的侍衛們。
烏桓軍中曾經有過一種規矩,主將死則近衛陪葬,但是自從畢力突做可汗之后,便廢黜了這種不合理的制度。但兀立塌為了掩蓋自己刺殺叔叔的消息,便下令烏日剌賴的近衛全部殉葬。
全軍祭奠兩日之后,兀立塌下令立即撤退,在抵達鴉金糧倉之后,他立即聽取烏爾坎哈的建議將士兵分為兩部分,感染瘟疫的士兵住進金城,其他未感染瘟疫士兵住在鴉山大營。
烏爾坎哈充分認識到瘟疫的厲害之處,正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此時塞北忽然下起了大雪,佳瀾河封河,人們不得不燒雪水和冰水飲用。燒開的熱水殺死了大部分瘟疫細菌,以至于烏桓大軍并沒有受到瘟疫太大的影響,前后只死了一萬多人,這不得不說,他們占盡了天時之利。
烏桓撤軍之后,其他各個藩屬國仆從軍紛紛撤回國內,韃塔荒原南部,羅蘭至兩狼關一代,再一次回到了漢軍手中。
此時的張孝武,雖然擊敗了烏桓南下的大軍,逼得他們不得不后退,可他卻知道,戰勝烏桓人的不是自己,不是漢軍,而是瘟疫。
瘟疫逼得烏桓人不得不休戰,瘟疫也逼得他們不得不撤退,盡管木城之下連殺數將之舉讓張孝武的名聲和人氣達到最高,人人呼喚其為戰神,但這個戰神如今卻面臨著比烏桓人更加危險的敵人——瘟疫!
張孝武高興不起來,非但不高興,反而內心充滿了驚恐和不安,他深知瘟疫的可怕。瘟疫這個難以戰勝的敵人,它從不休息,且從不接受投降。
在張孝武兩世的記憶中,人類與瘟疫戰斗的場景每個幾十年總要上演一次。
前生時,給人類造成最大損失的便是中世紀歐洲黑死病的鼠疫問題,這段時間被稱之為歐洲中世紀大瘟疫,從1347到1353這短短的六年時間里,黑死病奪走了兩千五百萬歐洲人的生命,而正因為兩千五百萬人的死亡,才導致了歐洲人不再迷信宗教,才有了文藝復興運動,才有了后來的科技發展。
張孝武記憶中的第二大瘟疫,則是產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美國堪薩斯州,美國因參加戰爭,美國總統威爾遜為了避免瘟疫而產生的士氣低落,于是掩蓋了消息。當時的中立國西班牙,發現瘟疫之后立即報道,反倒被一戰各國污名化為西班牙流感。西班牙流感導致全世界四千萬人的死亡,也導致了一戰不得不被迫結束,但歐洲各國心中卻并未真正的認為應該停止戰爭,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原因之一。
在張孝武記憶中第三次印象深刻的瘟疫,則是產自于美國病毒實驗室并奪走十幾萬美國人性命的,而為了掩蓋美國研究基因病毒武器的真相,美國人極力污名化并將最先發出警報的中國污蔑為病毒來源國。然而事實則是,被他們污名化的國家強勢崛起,美國則陷入人文與經濟的混亂,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世界第一的國家用損人不利己的方式來對付敵對國家,簡直腦殘至極。
在這個世界中,瘟疫同樣也存在,例如大道末年發生的瘟疫,竟然奪走了大道皇帝的性命。太乾帝突然繼位皇帝,也是得益于此,然而龍都城的瘟疫奪走了十分之一龍都人的性命,以至于瘟疫結束之后,太乾帝不得不從各地選拔匠人強遷入京,充實人口。
瘟疫的可怕在于它不予許對手投降,張孝武比所有人都忌憚萬分,他也牢記賀蘭宗的叮囑,絕對不能放任何一人入城。
于是,在所有人歡呼慶祝之時,在一萬金城士兵興高采烈奔向木城城門之時,張孝武在城墻上冷靜地說:“關閉城門,不得放任何一人入城。”同時,張孝武宣布城內與城外人不得接觸,城外一萬士兵立即自行前往疫莊等待后續命令。
一萬漢軍好不容易活了下來,難道被袍澤拋棄嗎?盡管有賀蘭宗的警告,可眾人依舊邁不過去心中的那道坎。其中陳青最為焦急,他赤紅這雙眼看著昔日袍澤,卻不能伸以援手,牙齒都咬的吱吱作響。
胡三萬于心不忍說:“將軍,其實城里還能安置這些人,咱們可以再城內給他們劃一片區域……”
“你忘了嗎?人家賀蘭軍候也不同意他們入城。”胡立立即提醒道,“諸位,瘟疫入城,誰能保證不會傳染?”
“他們若是死在外面,誰是兇手?”申林東苦笑道,他自然想得更加深遠,朝廷會否追究他們。
蕭開看著張孝武,說道:“將軍,你的意思?”
“我還是不同意他們入城。”張孝武內心糾結萬分,但態度卻異常堅決:“我們打得過烏茲,打得過韃塔,打得過烏桓,但我們打不過瘟疫。城外有一萬感染瘟疫的人,他們如今全都是感染源,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一萬人進入城內之后,我們木城就會像金城一樣,成為不設防的城市。我不能用自己的憐憫,用你們的性命,用木城來做這個賭注。”
胡立和祖公茂道:“將軍所言極是。”
阮清文提醒道:“將軍若是不收他們入城,只怕被外人所知,將軍會被彈劾。”
申林東道:“對,我也有此擔心。將軍,萬般功勞,不如別人一張嘴的詆毀。介時將有人說,功時功過是過,功過豈能相抵,將軍又有何法?”
張孝武蔑笑道:“彈劾我?”
阮清文道:“將軍胸懷坦蕩,但我為官多年,見到最多的不是那些能做事的官員,而是那些小肚雞腸心生嫉妒的庸人。將軍在塞北立下千古奇功,可在他們眼中,將軍便是一個外人罷了。將軍,你是平民出身,萬萬不可走錯一步,萬萬不可啊。”
眾人不由得苦笑,張孝武左右踱步,胡立立即喊道:“他奶奶的,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朝中的人御敵不行,給自己人捅刀子倒是在行?”
阮清文苦笑:“只怕如此。”
張孝武看了看眾將士,說道:“一切由我承擔,不放病卒入城,一切由我承擔,從今日開始,木城,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