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坊坐落在龍都城內城的西南角,雖然名字是富貴,但居住在這里的人并不怎么富貴。但凡名字特別富貴的,命格反倒不好,富貴坊中生活的百姓大多數都是為大戶人家服務的幫工。幫工并不是仆人下作,是和富戶屬于雇傭關系的工人,所以幫工一般不住在富戶人家家中,而是單獨有院落。
富貴坊里的人有著自己的驕傲,也有著別樹一幟的生活脾性,他們說話有點托大,可委任卻很實在。依托于士族人家的富貴坊百姓,經常在酒醉的時候說:“XX家,不還是靠著咱才能在京中生活,沒了咱,XX家怎么過日子?”
富貴坊的百姓們的生活,是大多數龍都百姓生活的縮影,大家都攀比與自己與某某大戶人家有什么關系或親戚,可真正有本事的人,又豈能在乎這些關系。
富貴坊的一戶人家內,皮二正在訓練自己的孩子們如何攀爬大樹或者高墻,如何倒吊在房梁上不被人發現,這是一門技術,鍛煉的便是臂力。
“郝初三,你在晃著腦袋看什么呢?你看你賊眉鼠眼的,正常小孩有你這樣的表情嗎?你瘋了嗎?”皮二拎著鞭子走過去,一鞭子將爬在樹上看熱鬧的郝初三給抽了下來,他氣呼呼地說:“記住了,你給我記住了,咱們這門手藝就要裝作正常人,要是不裝作正常人,你早晚被官府抓到打死。你們這群孩子都是有爹娘生沒爹娘樣的,自己再不伶俐點兒,誰能幫你們?活著!你們給我記住了,活著才最重要!你要是死了,是不用學了,也不用辛苦了,可就享福了!你想死嗎,郝初三?”
叫郝初三的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長得又瘦又小,是被皮二在兩年前從死人堆里撿來的孩子。
郝初三的家應該是毀于太乾二十九年之亂(太子黨之亂),當時不僅僅是太子黨在攻打皇城和太子府,就連各大士族人家也彼此提防。混亂時刻,大家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甚至有人看富戶眼紅趁火打劫,有人看到別人家娶了個美麗的小娘子,也會趁機殺人放火,人性道德淪喪如此。
郝初三被抽了幾鞭子,蹲在墻角生著悶氣,看著師兄弟們繼續練習。
他年齡比別人大一些,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過是個毛賊。可郝初三卻不想做毛賊,他本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骨子里還有一種大戶人家的骨氣在。無奈于現實,他只能在皮師父的門下學偷盜之術茍活。
忽然,郝初三聽到門外有大隊人在跑步的聲音,步伐異常統一,仿佛上百個人同時在奔跑一樣,他立即說:“師父,師父,你聽外面,什么聲音?”
皮二立即帶著孩子們爬上了墻頭向外看去,卻看到了一隊身穿白衣頭戴滕盔身背滕盾,腰間懸掛著棍子的人整整齊齊地走過坊間。這些人的步調一致,身體魁梧,眼神中充滿著殺氣,還帶著白色的面巾(口罩),眼神中流露出殺氣,嚇得周圍百姓紛紛退讓。
皮二忍不住問道:“這群人是什么人?怎么咱們京師中從未看到過?是什么教派吧?不對呀,自天火教之后,京師中再也不允許教派的人隨意行事。你知道嗎?初三?”
郝初三茫然道:“不知道呀師父,我也沒見過。”
皮二道:“初三,你出去探探,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郝初三立即點頭說道:“好咧師父。”郝初三隨后便翻墻跑了出去,緊緊地跟在這群滕盔白衣人身后。
地上還有一些積雪,踩在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身體輕盈,躲在人群之中,耳中仔細地聽著大家的議論,但眾人也很奇怪這些白衣人的身份,紛紛猜測著,無人知曉。
白衣人繼續前進,郝初三發現身邊的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一直跟蹤著白衣人,來到一座官署門口,門上寫著“銀衣衛富貴所”。郝初三自然認得這個地方,這是原來的銀衣衛戶所,如今里面居住著一群潑皮無賴,師父每個月要給他們五兩銀子,否則這些人就要砸門撒尿拉屎搗亂。郝初三恨死了這群人,可又無奈與這群人無人懲治,只能忍氣吞聲。
郝初三知道龍都城銀衣衛一百二十戶所,富貴坊只有一處戶所,便在此地。兩年前銀衣衛富貴所被關閉,房產被幾個潑皮給搶占了,也許這幾個潑皮想嚇唬別人,便一直留著牌子。
白衣人一共三十個人,領頭的人只是手中的冰刃武器與別人不一樣,他的武器是一把樸刀,他指著大門,吼叫似的說道:“你們,給我砸開它。”
白衣人便開始砸門,砸了幾下之后,里面的潑皮們便氣得跑了出來,他們拎著刀拎著棍,叫罵著沖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怒道:“誰他娘的打擾老子睡覺?讓老子抓到他,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了它的肉,用他的骨頭燉湯!”
“若是個小娘子呢?”
“那就扒光了之后給兄弟們享用,弄死她個小娘皮。”
“若是個小郎君呢?”
“哈哈哈,那也不能放過!咱們男女通……我弄他娘咧,這是什么玩意?”那潑皮頭領瞠目結舌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指著門口那一群身穿白衣的人,結結巴巴地問:“這是……你們是什么人?”
一個白衣人上前,倨傲地說道:“銀衣衛奉命銀衣衛富貴坊戶所,里面所有的人聽著,先前強占銀衣衛戶所之舉既往不咎,給爾等一炷香的時間,將爾等的私人物品全部拿走,不得破壞里面一切原有物件,即可執行。若有違抗者,以謀反之名格殺勿論!”
另一個銀衣衛衛卒立即拿出一根香,點著了放在手中,笑呵呵地盯著里面的潑皮,見他們定住不動,陪笑道:“候老三,快去吧,否則就真麻煩了。”他眨著眼睛,顯然與潑皮們認識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