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丞范子丞雖然是龍都人,但大家卻不覺得他做裁判有何不妥,一來范家世代做太史丞記錄歷史,眼觀天下,在他們的筆下沒有南北方之分。二來范家歷史上出現過許多大才甚至狀元,只是范家的人似乎有一個詛咒,即便考中狀元了也做不好官,只能專心做學問。由范子丞做裁判,大家自然全都服氣,于是紛紛說道“我們自然是服氣的。”
“聽說范大人正在修編本朝《儒經》,若是修成,則可開宗立派了。”
實際上《儒經》是張彪和范子丞一起編修的儒學經典,只是張彪因參與為謀反,這《儒經》的繼續編修工作便交給了范子丞。三個月前,范子丞將《儒經》第一版交給張孝武,張孝武也看不懂這本書,便讓太學院、太史院和翰林院三方一同參考。這第一版《儒經》不知怎么流傳到了民間,于是眾學子們頓時瘋了,又誤以為編修《儒經》的人是范子丞一人,給他帶來了極高的名氣。不過因為第一版《儒經》中存在不少漏洞和錯誤,范子丞召回了第一版《儒經》,此時正在編修第二版《儒經》。
張孝武憋著笑看著蘇鈺,心說你這府尹好慘,被學子們嫌棄文化低了,讓你少年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了吧?
此時又有學子問“大人,比試將采用何種方式?”
蘇鈺想了想,轉身與張孝武耳語起來,眾學子頓時議論紛紛,猜測著身穿巡捕服裝的美髯公到底是什么人,兩人一番商議之后,蘇鈺轉身對眾人說道“既然是斗詩,比的就是寫詩。這樣吧,明日正午,南北方各派出五名學子做代表,寫好詩作之后封名字,交個裁判。范大人選出其中優作五篇,若是五人詩作中南方學子多,便是南方獲勝,若是北方學子的詩作多,便是北方學子獲勝,如何?”
眾人自然毫無異議,紛紛表示同意,這才滿意離開。等眾人走后,胡立立即上前揖禮,笑道“將軍今日雅興啊?怎么?對南北之爭感興趣。”
“還是老胡你了解我。”張孝武笑道,“我倒要看看學子怎么打架的,不是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嗎?”
“學子打架也分南北。”胡立笑說,“南方學子一般都不打架,他們喜歡吵架,當然,真被人揍了惹急了,一旦打架也是不慫,他們會直接掄拳頭。北方學子打架的特點是一般不吵架,一旦吵架沒有十句就動手了,先是扔東西,再是輪椅子。所以南方人愛用拳頭打架,北方人愛用武器打架,甭管地上是什么武器。”
“所以這次是北方學子先動的手?”
“的確是。”
“是南方學子先惹得事兒?”
“也是。”
張孝武大笑“這南方性格和北方性格倒是在打架上體現淋漓盡致。”
蘇鈺忙問“這話怎么說?”
張孝武道“南方學子,也就是南方人大多都是要給對方留有余地,就比如這個打架,用拳頭打架一般不會打死人,所以是給對方留有余地,把對方打服了打跑了為目的,機智狡猾又不失風度。北方學子則是直接要把對方從上消滅,用武器工具打架,一個不小心就會打死人,所以北方人不給別人留余地也不給自己留余地,豪爽灑脫直來直去。”
胡立說“明日是否要防著點他們再打起來。”
張孝武道“不用了,不過今天晚上南北方學子肯定私下串聯,明日會推薦選派出最有才華的五個人去斗詩,一同前去的人肯定不少,所以這人數一定會非常多,且老百姓有愛看熱鬧的習慣,你去銀衣衛,讓他們也派人過去維持一下場面,別發生人員踩踏事件,反倒惹出大事。”
“喏。”
蘇鈺求援道“大人,我跟范大人不熟啊,我請不動他,只能你來說動,你來請他吧。”
張孝武笑說“好,我去請他。”他親自來到太史院與范子丞說了此事,雖然范子丞不愿意參與學子間關于南北方誰更好的話題爭端,但張孝武親自邀請,這個熱鬧是必須要去的,便答應了下來。
兩人又商量了明日如何比試的問題,范子丞笑說這寫詩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不過這種雅斗也值得提倡,免得真的動了拳頭大家都不好,他又說“明日我一個人做裁判,別人便是贏了也不服,這樣吧,我請太學院大學士章涵麟和翰林院大學士榮彥漳二人,與我一同做裁判。如此我們三人裁決出十首詩中的五首,倒也無人可說。”
“大善。”
張孝武辭別范子丞回到家中,見成化居然在自己家里,跟著云煙、芒種和商婉兒在打麻將,頓時一陣無語,心說你們這是要把太子爺帶跑偏的節奏啊。芒種一眼看到了張孝武,立即跳下椅子跑了過來,說道“老爺老爺你總算回來了,你替我打牌吧,太氣人了。”
“怎么了?”
芒種指著太子爺,抱怨道“他啊,每次都給你妹妹好牌,氣死我了,當真氣死我了。”
張孝武大笑,沒見到婉秋,便問了起來,得知原來是二夫人的話本最近大火,賺了二百兩銀子的潤筆費,書商還向她約書,竟然約了三本,每本的價格都是二百二十兩,先行給了她二百兩銀子的訂金。
袁婉秋本來只是寫書打發時間,卻沒想到寫書竟然收到歡迎,還得了這么多銀子,當然,銀子是小事兒,可這種肯定是她此前半生從未受到過的尊重。讀者的喜愛和書商們的讓婉秋產生了獨立的人格意識,她忽然發現自己可以不用任何人也能夠被人承認。
這會兒,婉秋正在閉關寫書,她說寫書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便在院子最安靜的閣樓里開始了寫書,并且不允許外人打擾。
“二夫人說,除非有天大的事兒,便是老爺您回來了,也不需要向她匯報。”芒種說道,“夫人的,寫得太好了,我要不是識字少,肯定日日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