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七郎和屈明也嚷嚷起來,有什么樣的將就有什么樣的兵,兩人紛紛要與西域兵先大戰一場。陳關西笑道“臨走之前令公告訴我,顧雍的西域兵能征善戰,用三千人便在西域滅三國而建立西域都護府。所以他們全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我也知道你們幾乎滅了南羌國,同樣驍勇異常——但是,你們若是正面相遇,必定兩敗俱傷。”
“所以嘛,放火燒山嘛,燒死這些西域的狗崽子。”胡立笑道。
陳關西道“但是,五關縣六分山三分田一分水,山林密集積葉甚多,如果一旦燒山則會引起整個五關縣被焚燒殆盡。到時候別說西域兵被燒死,便是玄武軍也會被燒死,甚至連五關縣的老百姓也逃不出山火。”藏兵的山坳在五關山的西北,如今又是冬季,一旦放火燒山,北風將引起巨大的山火,沿著西北方向向五關縣襲來。
陳關西擔憂地搖搖頭,說道“這放火燒山一招,太過損陰德。”
“嗨!我以為你在擔心什么呢,原來是怕燒了百姓啊。”胡立笑道。
崔七郎道“損陰德又有何?任何有可能威脅令公的事,必須消滅。玄武軍眼看著就已經失控,我們不消滅他們,難道等著他們發兵逼宮?邊文這只老狐貍,他和他阿爺是不是早就打算奪權篡國了?”
陳關西看了看眾人,說“這句話我知道不該說,但我還是要說,一旦放火燒山了,便是整個五關縣五萬百姓和兩萬玄武軍陪葬,日后我們將受到良心責備,眾位可否放得下?”
屈明道“生生死死,命貴由天。”
崔七郎道“若是他們都死了倒也不好,只是他們不死我們便該死了。所以還是他們死吧,咱們鬼衛出來的,還會怕死人?還會怕造殺孽?”
胡立道“指路吧。”
陳關西嘆了口氣,他心里不贊同兀松的火燒五關山的做法,而且張孝武也沒有詳細詢問自己。
如果張孝武問了他,他一定會告知眾人五關縣的實際情況。為了殺死三千西域兵,便需要五關縣五萬百姓和玄武軍兩萬士兵陪葬嗎?他一直以來都認為眾人是正義的,他也一向認為他們所有的反擊都是為國為民。然而現在,他們為了消滅對手卻讓數萬百姓陪葬,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次日,他們離開了五關縣,并向五關山四周開始分兵。
大德三年十月十二日晚上,五關山的山火從西北角開始燃燒起來,且著火點足足一百多處。一百多處著火點頓時引燃了五關山,第一波大火便燒向了陽泉關,陽泉關守衛士兵睜大眼睛看著奔跑的動物和百姓,不由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喊道“山火來了,山火來了!”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大的山火,更沒有見過老虎、豹子、黑熊、野鹿、兔子、狐貍等動物一起奔跑卻不相互攻擊的場景。
北風裹挾著山火,仿佛巨龍一般嘶吼奔騰,它所過之處,皆為地獄。
一群鳥被熾熱的山火燒得飛向高空,它們向地面看去,只見到五關縣周遭的山火如同一個人將雙臂探出,將整個五關山地區籠罩起來一般。它們也看到了,數千士兵沿著五關山開始放火燒山,所過之處的百姓,也被他們屠殺殆盡用以滅口。
“呼啦啦——”
比山火更加可怕的是濃煙,濃煙比山火更顯一步席卷營地,李存義與顧雍此時正在研究除國賊計劃,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一場浩劫襲擊而來。
“其實,張孝武的種種政策,利國利民,他是個能人,我沒有想到他在治國上居然有如此才華。”顧雍不忍道,“若是殺了他,國家將損失一位肱骨。”
李存義飲了一口酒,笑道“莫非你不舍得這位準姑爺,但好在陛下也只是口頭承諾罷了,等他死了,你回到朝中擔任右相,你看天下多少豪杰會爭搶著娶你的女兒。你就等著做天下最有權勢的老丈人吧。”
顧雍淡淡一笑,舉杯與之對飲道“我并非可憐女兒的婚姻,而是擔心如今的朝廷混亂,一旦政變成功,如今穩定的朝局又將發生更變。武侯,你看看張孝武制定的重重政策,如果堅持十年之后,圣漢必定中興有望。”
李存義卻不以為然道“既然你也知道他治國有功,按照如今的政策堅持十年便有望中興,那殺了他又有什么關系?殺了他之后,軍師大可繼續執行他的政策,介時你右相,邊老大人是左相,共同輔佐圣君,開創我朝新氣象。”
“圣君?”顧雍冷笑一聲,隨后嘆了口氣,“只怕未必啊,我擔心的是……唉,算了,不說了。”
李存義道“你這人,怎么說話說一半,好不痛快。我們二人生死之交,你有什么不能說的?你不說,我替你說吧,你還對陛下還是心存抱怨?算了,太子已經死了三年了,都過去了,如今的陛下是五皇子,我們也只能輔佐他,否則還能怎樣?我們真能做一個叛國的罪臣?自立為王做逆賊?陛下待你我不薄,昔日太子黨眾人也沒有遭受迫害,我等家人雖然不能富貴,卻也榮華。”
顧雍點頭道“你說的卻是這個道理,但我就是擔心啊,你看陛下要對付的人是誰?是舍身救了他一命的張孝武。連救命恩人都能殺,你覺得陛下是怎樣的人?恩大與天則為仇敵,既然他連恩人都能殺,何況你我。”
李存義放下了酒杯,猶豫了一番說“難道你——打算放棄嗎?這是我們唯一返回朝廷的機會。張孝武若是想招攬我們,便不會將我們打發去塞北了,他防著我們呢。所以我們想要回到會朝堂之上,想要回到龍都之中,便只能干掉他。怪就怪這張孝武心胸狹窄,容不得你我二人。”他飲了一口酒,冷笑“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就算他是個能臣干吏又如何,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律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