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的身體,壯碩如牛,能有什么病?”賀蘭宗上下打量了張孝武一番,但立即想到張孝武一直沒有子嗣,心中頓時想到了可能是這個疾病。作為一個男人,沒有子嗣的確是讓人懷疑甚至降低威信的暗疾。于是他點了點頭,并且笑了起來,說道:“平日想要尋找那赫神醫自然是難上加難,他像個老神仙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見他時偏偏見不到。可是偏偏今日,你肯定能見到老神醫。”
“為何?”
“因為那赫神醫吃了官司,正在大同府受審。”
“神醫吃了官司?他怎么會吃官司?”
“那赫神醫原本在大同府內治好了一位叫做劉通的老人,而老人病好之后便當著所有族人的面立下遺囑,將所有財產都要給他,不留給自己子女一兩一文。這老人的子女便去衙門告老神醫用巫術控制了老人,要求處死這位巫醫。”
“這也行?這些子女是不是因為沒得到錢,故意如此?”
“是肯定是。”賀蘭宗喝了一口酒,“但也不是,因為老人當著族長面立下的遺囑的幾日之后,便上吊自盡了。”
張孝武驚奇道:“上吊自盡?為何?”
“是啊,為何?”賀蘭宗雙手一攤,抖了抖肩苦笑:“老人病入膏肓之際被赫神醫治好,可偏偏在當著族長和族人面立下將自己全部身家交給赫神醫之后,上吊自盡,你說怪不怪,你說奇不奇?你說人家子女能善罷甘休嗎?能放過赫神醫嗎?”
“那你怎么辦?就這么讓他被人誣告?”
“怎么可能。”賀蘭宗笑道,“他畢竟醫治過我,算是救了我半條命,我肯定會幫他,卻也不能違反國法圣漢律。我幫他的方式,便是讓耶律靳秉公執法,畢竟赫神醫是游醫,而告狀的劉家是本地大戶,若我不打招呼,這赫神醫肯定會被劉家動用手段害死。”
張孝武笑道:“大軍原本打算在大同府修整兩日,今天吃過飯,我們一起去聽審如何?順便找一找這赫神醫。”
“大善。”
“好,我吃完了。”
賀蘭宗:“ ̄ ̄”
赫神醫一案歸屬大同府衙門,由于發生在府城內,當由大同府通判來決斷,不過因為受賀蘭宗打了招呼影響,知府耶律靳親自過甚,同知與通判等人做副審,三人共斷此案。
當賀蘭宗帶著張孝武來到大同府衙門明鏡堂前時,此案正進入到關鍵時刻,堂上三位大人共坐,耶律靳坐在中央,同知與通判分別位于左右。
在圣漢帝國內,設中央州府府衙縣衙鎮所的五級管理模式,而在府衙一級中,最高行政長官為知府,知府大人主要負責管理本府內所有官吏的評敘考核任免以及錢糧發放使用,偶爾會主持平定叛亂或民生造化。知府下一級有四個副知府,分別為同知、通判、裨將、教授,其中同知負責幫助知府管理稅收和戶籍管理,通判負責管理民事糾紛與大案復審,裨將負責本府城防、鄉兵、武考、治安,教授負責本府內所有有關于教育和宗教。
而當基本上不干涉斷案的知府大人坐于正堂中央之時,所有來此旁聽的百姓們都意識到,這個案件異乎尋常,并非劉家是本地富戶大戶,而是因為這衣著邋遢的游醫大有來頭。而劉家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更加堅定此案絕不能認輸,否則他們劉家在大同府內的聲譽將一落千丈。
“赫神醫,你說你與劉通之死無關,可有證據?”通判問道,顯然,他是收了劉家的賄賂的,否則也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赫神醫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反問道:“敢問大人,劉家說我與劉通之死有關,可有證據?”
劉通之子劉茂立即說道:“是你醫治我阿爺,我阿爺七天之后便死了,還會所與你無關?”
“你阿爺是我治死的嗎?”赫神醫反問。
“我阿爺重病多年嗎,從未想過死,為何你治了他之后,他先是將我家財產全部捐給你,再上吊自殺?”劉茂哭道,“定是你用了妖法,定是你!”
赫神醫冷哼道:“講不通道理便說別人妖法,若是有妖法存在,那還要天下醫者作甚?妖法有用,太醫院早就吃屎了。”
旁聽百姓頓時歡笑不已,這赫神醫當真有趣。
耶律靳一拍驚堂木,叫道:“肅靜!肅靜!”他抬眼一望嚇了一跳,原來是賀蘭宗來了,正要起身,賀蘭宗眼神制止了他,耶律靳立即明白,說道:“既然劉家只認妖術,沒有證據,那么就拿出妖術出來,否則你憑什么認為別人會妖術?”
劉家人眼神一望,犯了難。
通判忙道:“大人,這劉家不過是普通人家,哪里懂得妖術?”
耶律靳道:“既然他不懂妖術,為何污蔑人家有妖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來人,將這劉家上下,統統插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啊?”劉家人和通判都傻眼了,這知府也太偏心了吧?
“大人……”
耶律靳一擺手,道:“哼!本人最聽不得什么巫術,什么鬼神,偏偏自己還拿不出來證據,又要污蔑別人?人家救了你阿爺,你非但不感激,還把人趕出家門。你阿爺立下遺囑之后次日便死了,你們忙著將他埋葬,然后一口咬定別人的巫術,我看他是你們給害死的。用不用我派人開棺驗尸,驗證這劉通老人是如何死的?你們這種兒女,不想著自己在阿爺生前是否盡孝,反而一概想著如何奪回財產,眼中只有金錢嗎?來人,插下去!”
張孝武看了看賀蘭宗,賀蘭宗一拍腦門,在他耳邊低聲說:“我讓他來公正判決,哪想到他……當真是個葫蘆官。”葫蘆官是本地俚語,意思便是糊涂官,葫蘆也同音糊涂。
張孝武笑說:“你覺得這案子如何?”
“這案子根本也只是一樁無事生非的案件,劉老漢自殺,又關救活他的游醫什么關系,劉家人肯定是不希望家里的錢莫名其妙地給了外人。”賀蘭宗道。
張孝武一攤手笑道:“所以這案子也是葫蘆案,正所謂葫蘆官斷葫蘆案,他這么判,倒也將錯就錯。”
賀蘭宗忍俊不禁,還真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