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亮正在說蔡孝天做的這些事真是無法無天,就有人接著話茬走進他家的大門。
天已經黑下來了,陳月亮看不太清楚來人的面目。
“怎么,當了幾年兵就不認得人啦?”來人走到陳月亮跟前,拍了拍陳月亮的肩膀這樣說道。
“喲,是德寶叔。”陳月亮這才看清楚來人是陳德寶。
陳德寶跟陳德生同輩份,論理陳月亮他們月字輩的就得叫他德字輩的人為叔。
陳德寶年齡跟陳月慶差不多,個頭跟陳月明稍矮一些,上學的時候,就特別喜歡跟陳月亮一起玩,就是讀書不那么用功,讀完初中就綴學回家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掙工分了。
現在是大坪洋大隊陳家村村第六生產隊的隊長。
陳德寶進門后,看到陳德生在灶臺上開始做晚飯,就走到陳德生跟前說道:“德生哥,你這是要給我月亮侄兒燒什么好吃的?”
“嘿,能有什么好吃的。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陳德生給鍋灶添了一把柴火后說道:“亮亮他回來也沒跟我說,連個豬肉都沒去買,還真燒不出好吃的給他。”
能填飽肚子是農村人當下的希望。
有豬肉吃,那是十分奢侈的生活標準。
“是呀,月亮這鬼頭,讀書的時候就特別鬼,當了幾年兵更鬼了,連要退伍回鄉了我們都不知道。”陳德寶說道:“不過,你這一回來就一拳把蔡忠云給打倒,可給我們陳姓的長了不少志氣,大坪洋大隊今天最新聞的事,就你陳月亮拳打蔡忠云,腳踹蔡誠昌,手甩蔡信偉這件大事。”
“德寶叔,剛才你說無法無天還有其他事,你說的是指什么?”陳月亮想知道他當兵這些年,大坪洋大隊到底發生了哪些翻天覆地的變化。
“剛才我進門,就聽你們好像是說陳有財家三兄弟的事。”陳德寶在一條板凳上坐下,沒想到這板凳給砸斷了一條腿,一屁股上去就摔了一跤,摔疼了屁股摸著說道:“這……他們把你們家砸得連一條板凳腿好的也沒有啦?”
”哈哈哈!“
陳德寶這一摔,給原來凝重的氣氛帶來了些歡樂。
陳德寶從地爬起來拍拍屁股后繼續說道:“陳有財家的事,要我說也是陳有財那騷娘們惹出來的禍,活該他們三兄弟倒霉。以為把人家白娘子戲弄了一通賺到了。你看人家白娘子完好無損,現在還照樣白白胖胖地走來搖去的。這女人就是活寶,越睡越剝的,越是活靈活現的,就是讓人饞。”
“你看你,說起女人來就流口水。”陳月明笑著說道。
“你這教書匠別沒大沒小的,在叔面前也敢取笑。”陳德寶也笑著說道:“這男人一日圖個什么?不就是白天圖個有三餐飽飯,晚上圖個爽快?”
“聽說。”陳月慶這時候插嘴說道:“你這隊長天天安排小娘們進灰寮,這可是事實?”
“瞎說,我那是根據婦女體質安排輕便些的活而已。”陳德寶說道:“不過,有個小娘們在身邊待著,心里就舒暢些,這是本隊長的深刻體會。”
“利用隊長權力騷擾婦女,你罪大惡極。”陳月明說道。
“我那老婆也是這樣說的,你教書匠怎么知道的?”陳德寶一臉喜慶地說道。
“哈哈哈!”
幾個人又笑得前仰后翻的。
陳月亮沒笑。
陳德寶看到陳月亮沒笑,這才想起陳子云提出的問題,他一直沒有回答,就說道:“陳月亮還想著蔡孝天的事吧。要說這個蔡孝天這幾年干的最缺德的事,就是把我們陳家村的土地往蔡家村人手里集中。”
“這話怎么說?”陳月亮問道。
在農村人的眼里,什么事都大不過土地去。
“原來建立生產大隊時,全大隊的土地和山林是經過一平二調分配過的,各生產隊的山林和土地,大致上還是均衡的。”陳德寶說道:“原來我們陳家村的生產隊和蔡家村的生產隊,山林不去說它,就這水田平均三畝是有的。可是經過這些年蔡孝天借各種理由調整后,我們陳家村的水田平均已經不到一畝八分,而共地家村的生產隊現在已經超過了人均五畝,而且都占著大坪洋畈上最好的水田。這一點德生哥應該是最有體會的。”
“是這么個情況。”陳德生也插話說道:“光前年,說什么供銷社擴建用地,把我們三隊的農田就一下子劃給第四隊二十多畝,全是畈上的好水田。而供銷社建店面用不到一畝多地。”
“去年山林三定時,蔡孝天更是把原來各生產隊的山林進行了一次重新劃分。”陳德寶一拍桌子說道:“把好的山場都劃給了蔡家村的生產隊,留給陳家村生產隊的大都是一些像白龍山那樣的石頭山。”
“為什么不據理力爭呢?”陳月亮這樣問道。
“你是不知道,現在我們姓陳的是一盤散沙,而姓蔡的有蔡孝天出頭,在大坪洋大隊,已經沒人跟他們抗衡的了。”陳德寶說道。
陳月亮知道,這大坪洋大隊,歷史上形成了蔡陳兩姓勢均力敵的情況,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些改變,但同時還有其他姓氏的人在大坪洋居住著,這里面不單單是蔡陳兩姓的問題。
這上頭為了平衡大坪洋大隊的情況,一般也安排陳姓的人當大隊支書的,這一情況會有改變嗎?
“陳姓的人當支書,也是一個擺設。”陳月明說道:“你陳月亮不是不知道,就陳尚榮那水平和能力,他能跟蔡孝天起到抗衡的作用嗎?”
陳尚榮,是大坪洋大隊有名的好好先生。
逢人三分笑,好事出出面,壞事找不到,跟蔡孝天抗衡,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陳尚榮能夠強硬一些,或者敢于為大坪洋大隊的事多主張一些,肯定不會出現目前這種局面的。
陳月明說,如果大坪洋大隊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會矛盾越來越尖銳,群眾的情緒會越來越對抗,一但出現不可控的情況時,那后果就嚴重了。
“你們是瞎操心,跟我家亮亮說這些有什么用?”陳德生搖著頭說道。
“我們還真就希望陳月亮能成為大家的脊梁骨呢。”陳月慶這樣說道。
“你們就別耽誤亮亮的前程了。”陳德生說道:“他這牛脾氣要上來,真會什么事也不考慮的。”
“陳月亮真能出面,我也希望他能挑挑這個頭。”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站在他們的背后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