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亮把紀環和林美蘋叫進屋,并把蔡誠景也叫了進來后,把原先他放在桌子上的白開水拿過來喝了一口。
“紀領導,我早飯都沒吃,就讓蔡誠景給叫到他家來了。”陳月亮這樣開口說話。
陳月亮他是在考慮,接下來自己說的意見,能不能產生效果,這話從哪里開始說比較好也容易被紀環接受。
陳月亮在說完這句話后,就把目光朝蔡誠景看過去,心想,這事來得急,我的想法沒跟你溝通,接下來說的話,就看你如何給我配合好。一旦你配合失敗,那這房瓦還得捅。
蔡誠景也察覺到陳月亮的目光有些異樣,就馬上說道:“對不起,村長還沒吃早飯,要不,我讓我丈母娘給你弄個雞蛋湯?”
“你家窮得連雞都養不起,還有雞蛋?”陳月亮瞥了蔡誠景一眼,接著就面對紀環說道:“這個蔡誠景吧,走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今天早上六點鐘還不到,就來敲我家的大門,說是要跟我把情況說清楚。我說你有情況就找公社紀領導她們匯報去,跟我說有什么用。”
陳月亮說到這里停了一下,他考慮,我這憑空捏造的話,你蔡誠景聽出來沒有?
看到蔡誠景要張嘴說話的樣子,就一抬手阻止了蔡誠景開口。
你都不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么話,你猴急什么?
“這個蔡誠景,你紀領導不是沒接觸過,他就是個放悶屁逆風臭十里的人,他自己想到一出是一出,根本不考慮自己是怎么樣胡想的。”陳月**迫自己多說一些話,這事不多說,就難圓得了自己的這個謊:“他今天早上來找我,就是說,他是想,把他的第二個囡,送走給別人當女兒。”
陳月亮說完這句話,蔡誠景的嘴巴張開得跟斗箕一樣大,他傻眼了。
我是跑出去生兒子的,什么時候跟你說過要將女兒送人,沒影子的事!
你陳月亮不會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陳月亮當然知道現在蔡誠景的驚訝,他連自己都驚訝會說出這樣子沒根沒據的話來。
要是蔡誠景馬上反駁說,我根本就沒想過要把女兒給別人養,那你陳月亮這謊話不就破了嗎?
“我就問他,你把這情況跟村里的林美蘋主任匯報過沒有?”陳月亮這樣說道。
陳月亮同時也怕,林美蘋中途來個反對意見,或者就干脆把他陳月亮吹起來的肥皂泡給你捅破,那就更麻煩。
陳月亮看到林美蘋只是笑笑,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美人,聰明,她知道等著我的下文。
“蔡誠景說沒有,跟村里任何人都沒說過。”陳月亮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剛才就說過,他是放屁自己臭自己的一個人。我就問他這女兒你為什么要送人養,你知道他怎么說?他說是送了人后,他就是一個女兒了,是不是上頭對他現在老婆懷孕的這事會寬松一些。我說,這事我可作不了主,要公社領導開口才知道。我就想,你紀領導是掌握計育政策的專家,他的這情況如何處理比較好,你說一句就管用。”
林美蘋大大地吐出一口氣來。
原來這悶葫蘆今天不悶,想到的是這個三減一的主意呀。
蔡誠景腦子雖然古板,可是到這會兒,也聽出來陳月亮想到了什么樣的餿主意了。
“對對對,我今天一早回來,就是想跟村長匯報這個事。”蔡誠景現在腦子轉了過來,眼前的事能緩一緩再說,陳月亮這個餿主意能不能行的通,走走再看,只要能保住房子,也能保住老婆肚子里的兒子,撒句謊算什么鳥事,就說道:“可我們村長就是不幫我拿主意,說這事不歸他村長管,要你們公社領導開口才作數。紀領導,你就行行好,讓我過去這一難關吧。”
陳月亮一下子就把心給放回肚子里去了。
這個蔡誠景,別看他長得跟竹桿似的,腦子不笨,還知道給謊話下個圓滿的注腳,完美。
紀環看看陳月亮的臉。
陳月亮他那張臉,就是現在讓他吃了幾口頂辣的仰天椒,你也別想從那上面看出變化來。
紀環再看看林美蘋。
林美蘋現在是在想,陳月亮已經撒了個彌天大謊,還不知道他如何編圓這個謊,要不要自己配合配合?他別弄出個大坑來,讓自己也往里面跳,那就危險了。想到這些,她的臉色自然有些不太平靜。
紀環看蔡誠景,他一臉的期待。
紀環當然清楚,在農村提倡一胎,頭胎女生二胎,只要間隔四年以上,多半還是能生的。
這蔡誠景已經有兩個女兒,把其中一個女兒給了別人家,他就變成只有一個女兒,要是還生一胎,算不算是第二胎,因為沒這先例,她也吃不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不會像現在這樣走到硬逼著他老婆流產結扎,如果不流產結扎就捅房瓦的極端。
具體的政策還要跟公社領導商量,這里面還涉及到全公社的生育指標。
如果生育指標可以緩得過來,紀環也相信,蔡誠景這情況會讓公社領導同意,能過的去就盡量不再嚴厲處置。
“你這情況也太突然了。”紀環說道:“前幾天剛開過會,你蔡誠景是全公社的典型,超生逃跑,躲避懲罰。現在你又說是把第二個女兒給別人家撫養,這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哪敢欺騙領導。”蔡誠景這時候聽紀環的口氣有松動,他也順著陳月亮的思路硬朗了起來。
“那……我將你的情況跟公社領導匯報下,還涉及到一個全公社平衡的問題,我一時也不能回答你們到底行,還是不行。”紀環扔出來一個松動活絡的扣子。
這就已經足夠了,說明陳月亮想到的這個瞞天過海的辦法,有可能避免蔡誠景家被拆。
“謝謝,太謝謝紀主任了。”蔡誠景興奮得差一點跳起來。
這房屋的瓦片避免被捅,他的兒子也有可能允許生育,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別高興的太早,你這種情況,罰款是免不了的。”紀環這樣說道。
“啊?!”蔡誠景一聽到罰款,頭都大了。
“大概要罰多少?”陳月亮看著紀環問道。
“至少這個數。”紀環遲疑了一下,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百,不算多。”陳月亮平靜地說道。
可是,蔡誠景的嘴巴張開的,比剛才陳月亮說他要送人家女兒還要大。
三百還不算多?可以蓋我這土坯房一棟了。
我哪來三百?
去大坪洋后山的楓樹灣,去撿楓樹葉子三百張,也得化半天時間哪。
紀環她多少也知道,這三減一的辦法,很可能就是眼前這位年輕村長出的餿主意。
她不拆穿,不等于她就這樣容易被糊弄。
她同樣是想能避免拆房子的就盡量避免,農村人的房子就是命根子。
她心里暗想:三百不多?是我八個月的工資呢。你看蔡誠景的那副臉書就知道,現在讓他拿三角錢,可能都不太容易有,這不比捅他家的房瓦容易,看你陳月亮這村長怎么來執行這罰款。
“我這里有三百,先替陳宏景墊上。”陳月亮說著,就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三張四領袖頭像大鈔交給紀環。
“這……?”
在場的一男兩女,驚訝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