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對蘇思歸來說太熟悉了，那如同尸潮一樣聚集在防尸墻大門口的人們，在前世就看到過無數次。
只是，這樣的畫面來得比較晚而已。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想過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她本以為自己會習以為常，可真正看到后，她還是忍不住迷茫起來，自己做的這些，與寧天瑯比之又如何呢？
掌控不了的事情太多了，而這些掌控不了的，又一次發生在自己眼前，她無能為力，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冷血一些。
她沒有回答唐業，而唐業也沒有在意。
他來到她身邊之后也將目光看了過去，之前被自己捏得凹陷扭曲的欄桿現如今早已修復，下方的城市中，街道多而繁雜，人群像是潮水一樣沿著河道流過，舊時代留下的建筑中，他通過強大的視力看到其中躺在席子上一臉麻木的人們。
街道上穿著外骨骼戰衣的士兵隊伍如同一把利刃一般劃開了人群，向著前方筆直前進，人群慌忙閃躲。
周遭很安靜，但唐業并不覺得，這時候聽力太好也是一種煩惱，下面傳來的聲音嘈雜得就像不懂音律的人在胡亂吹著不知名的樂器。
兩人沒有沉默太久，很快唐業就聽到蘇思歸開口了，她道：“你覺得這里怎么樣？”
唐業看了一眼她，沒有隱瞞，搖了搖頭：“不怎么樣，和其它地方沒有區別，如果真的要論有什么區別的話，那就是這里比其它地方大了很多。”
“我也這么覺得。”
唐業有些意外，又說道：“你不覺得我在嘲諷你？”
“沒有，除非你有那個能力收拾擺在我面前的爛攤子。”
“我可沒那個自信。”
“你覺得我有嗎？”
“嗯？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是啊，但我好像一開始就做錯了，沒有我想的那樣果斷。”
“你指的是時間？”
“嗯，我想走另外一條路子，但我發現我太高估人這個物種了，在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還以為時間還有很多很多，直到發生的事情提醒了我，開始逼著放棄一切前進，我才發現，時間已經被我自己揮霍掉了很多。”
“你說的……是上一世還是現在？”
“你覺得呢？”
“你要這樣問我的話，那我沒感覺到你有浪費過時間。”
“也是哈，你又不是我……”蘇思歸有些頹廢地把頭埋在臂彎間，唐業察覺出什么，抿了抿嘴，這是對方第二次把脆弱的那一面展現在自己面前。
他感覺對方正在向自己表達什么，但自己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
唐業沉默了一下，很快又說道：“說說吧，你為什么會覺得浪費時間，我別的做不到，但我可以做一個合格的聽者。”
蘇思歸頭偏了過來，露出一只眼睛笑了出來。
“正常情況下，那個人沒死的話大概在去就會晉級九階了。”
“這么早？”
“嗯，但是要沒有意外，他有兩年的時間組織全人類準備好一切去迎接終章，但很不好的是意外還是發生了，而我呢，我沒有意外，我雖然比他晚了一年多，但是我還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那就是掉以輕心，沒有去留意外界，以至于我對于我還擁有多少時間沒有足夠清晰的認識，我竟然還妄想給一些人一個改變的機會，到最后發現，比起仁慈，能夠讓人感到至極恐懼的威脅才是最有效果的。”
“你說，人是不是賤啊？”蘇思歸突然反問，唐業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但什么也沒說，認真聽著。
“這幾天不知道為什么，可能真是像別人說得那樣，我已經是神了，高高在上的神，功成名就了，這輩子值了嘛，人生本來就是如此，所以呢，我沒有像以前那樣到處奔波，反而像個普通人一樣按時睡覺，按時起床，我開始喜歡上夜晚九點過后的時間段。”
“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我可以做我喜歡的時間哦，是因為……我喜歡上睡覺。”
“為什么？”唐業配合的問道。
“睡覺能做夢嘛，所以，這幾天我經常夢見那個人，我突然意識到，我到現在都還像個孩子，做了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就開始沾沾自喜，自以為很偉大，呵呵……特別是來到和他一樣的高度后，我以為自己會做的比他好，但最后一塌糊涂了。”
“我現在進退兩難……不，不是進退兩難，應該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所以沒多久我遵循了人類最本能的選擇，那就是逃避，然后接著就是我無論是進也好，退也好，都在逃避。”
“現在我開始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能有一個人就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怎么解決掉這一切？”
“最好干脆替我快刀斬亂麻，把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
“你能明白嗎？在我自己的角度來說，只有弱者才會去幻想，我曾經就是這樣，家庭破碎，父親為了養活我，卻碰了一些不該碰的東西，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賭鬼，母親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在她那里像個外人，那個時候我很無助，就會幻想上天會給自己兩個按鈕，一個按下了會有很多很多的錢，另外一個會讓我的家庭重歸于好。”
“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怎么選擇的嗎？”
“我選擇了錢，比起父親，我更恨母親，我希望我有很多的錢，然后她就會回頭討好我，哈哈哈，好笑吧？”
“那個時候的我和現在的我時間跨度足足有二十多年，好遙遠啊，感覺我一下子就活回去了，但爛攤子還在我身上。”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后，便沉默下來，低著頭看著下面的街景。
而就在她剛剛沉默的時候，唐業望著天空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們剛剛來到太子酒店的時候，最頂層的宴廳里面什么東西都準備好了，但就是沒有其他人，我們從那個小女生嘴里得知，這場宴會只有我們，然后我的人在想，當然，我自己也有想過，通過你近期做的那些事情，我們還以為你是想讓我們吃飽后！上路呢。”
說著唐業看向他，而蘇思歸突然抬起頭，眉頭挑了一下，問道：“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你們會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跟你同歸與盡，就像我見到的那些人臨死前對自己的安慰，反正大不了就是一個死，你說對吧？”說話間，唐業臉上的笑容更詭異更燦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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