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收了一千四百一十四斤，許志良對這個數量很滿意。
看來之前許文方等人對每個村收購量的估計，還是低了不少。
許志良問道：“咱們村大概多少戶？今天收了多少戶？”
劉長貴吧嗒了一口旱煙，說道：“梁家村只是個小村子，全村一共不到三百戶人，還不如人家隔壁上陽村幾個大隊加一起的人口多。”
“今天大概收了幾十戶吧，你以為家家都和馬大小子家一樣十多口人？曬那么多東西！”
“大部分家里都只有十幾二十斤而已，主要也是蘑菇一類的，可以用來燉雞。薇菜蕨菜啥的是為了曬干后留著冬天當菜吃的，要不一冬天都啃白菜酸菜，誰能受了！”
“也就一些家里養豬的，猴腿菜之類的會多備一些，用來喂豬。”
許志良心里一算，說道：“這么說，光咱們村就能收四五千斤？”
劉長貴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吧，沒有四五千斤，三千斤肯定是沒問題的。看這架勢，我之前說千把斤還說少了。”
“那咱們鄉十一個村，就能收上來四五萬斤？”許志良這下是真驚了。
他開始還以為一個鄉收個一兩萬斤就頂天了呢！
劉長貴點了點頭。
許文方笑道：“大侄兒，收多了會不會有問題？”
“問題？”許志良笑道：“我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說完，許志良走到籬笆旁邊，看著里面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麻袋，說道：“怎么這么多麻袋？”
許文方走過來說道：“大侄兒，都是干菜，看著多，其實沒多重。”
許志良想的卻是這下牛亮不用擔心他的皮卡超載了，那個皮卡最多能裝三十個麻袋，也就五六百斤頂天了。
看來還得讓良爸幫忙想辦法。
許志良說道：“老叔，村里有公共電話嗎？”
許文方說道：“只有村委辦公室有一個，讓長貴叔帶你去。”
許志良說道：“今晚我就得把東西拉走，明天才能按時給村民結錢，這事兒不能出差錯。”
許文方說好。
“多跑兩趟吧，沒別的辦法了。”許志良心里暗道。
劉長貴帶著許志良來到村委辦公室，許志良先是打給尋呼臺，給華強的BB機發了個消息，讓他速回電話。
等華強電話打過來之后，許志良讓他現在就去牛亮那把他爸的皮卡開到老屯來。
和華強通完電話后，許志良又給孫玉柱打了個電話。
“喂，哪位。”電話那頭響起孫玉柱的聲音。
“孫老板，是我。許志良。”許志良說道，同時抬眼瞅了一眼一旁的劉長貴。
劉長貴人老成精的任人物，哪能不知道許志良什么意思？
他從煙盒里拿出一支旱煙，說道：“我出去抽根兒煙，你打完電話叫我。”
“是許老板，您打電話給我，是準備出貨了嗎？”電話那頭的孫玉柱說道。
許志良心想怎么說的這么像販那啥的...
他嗯了一聲，說道：“已經收上來了幾千斤，我今晚先給你們運一千斤過去。”
“好！”電話那頭的孫玉柱明顯有些興奮。
許志良說道：“運去哪里？總不能運到吉祥酒店吧？”
孫玉柱笑道：“怎么會，我給您個地址，您記一下。”
孫玉柱報出了個倉庫的地址，許志良從桌子上找到一根筆，又撕下來一頁日歷，把地址記在日歷背面。
兩人約好碰面時間后，許志良說道：“替我向錢老板問好。”
“一定。”
兩人掛了電話，許志良又把電話里的通話記錄刪除掉，這才揣著那張日歷，走出了村委辦公室。
劉長貴見許志良出來，掏出鑰匙把門鎖好后，說道：“你小子，還防著我呢！我和你爺爺是一輩兒的好吧，你還得叫我聲老爺呢！”
許志良笑笑，說道：“您別多心，我絕對沒有防著您的意思。”
劉長貴哼了一聲，說道：“以后在別的村收貨，你們也準備用空手套白狼這招？”
許志良說道：“村里的事情，我老叔說了算。”
劉長貴說道：“少和我打馬虎眼！”
許志良笑笑，說道：“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兒，那些不愿意賒著的，我們也沒逼他們不是？”
“未來在其他村怎么辦，您和我老叔商量著來就好。我還是那句話，村里的事，我老叔說了算。”
劉長貴看看許志良，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在兩個人往回走的路上，劉長貴問了一句能不能幫襯幫襯他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
許志良笑了笑，說了句盡力，沒把話說死。
劉長貴笑著點了點頭，心里卻嘆了口氣，暗道這小子要是自己兒子多好，那樣自己就算現在死了，也一定能笑著咽氣。
華強是下午四點多到的，他到了之后許志良立馬安排裝車。
把猴頭菇、松茸和薇菜這三樣最貴的東西先塞到皮卡上，剩下的空間又塞了幾麻袋的榆黃蘑和榛蘑。
大概塞了五百斤后，皮卡上再也塞不下了。
許志良和良爸幾人說道：“爸，老叔，我倆先把這一車拉過去，晚上你們直接吃飯，不用等我倆。”
“吃完再走唄！”奶奶從屋里趕出來叫道。
許志良笑著搖搖頭，說道：“先賺錢，吃飯才香！”
等許志良在副駕駛上坐定，華強才發動車子，皮卡車拉著一車山貨，緩緩駛出了村子。
坐在副駕駛上，許志良說道：“皮卡還是拉貨太少，后邊我會讓我爸租個大車過來，爭取一次能拉幾千斤，要不這樣一次幾百斤，費時費力。”
華強點點頭，說了聲好。
許志良繼續說道：“按之前說的，我跟你跑幾天，路趟順了之后由你每天來拉貨，然后送到春城。”
“在老屯把貨裝車之后，你要和我老叔確定每樣東西各有多少，你要有個賬本，記下來每天出的量，然后要有你們兩個人簽字按手印。”
“東西送到春城后，錢進肯定也要過稱，兩相對比沒有問題，要讓他也在上面簽字按手印。”
“以后結算的貨款，你跟著他去銀行打到我的賬戶里，別讓人家把我們的錢黑了。”
“回頭我就去銀行開個戶。”
華強說道：“我都記住了，良哥。”
許志良說了聲好，然后道：“后邊跟車的人找好了嗎？”
華強點了點頭，說道：“找好了，一共五個人，敢打敢拼嘴巴緊。”
“好。開車吧，注意安全。”
許志良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近光燈照不到的遠處那一片漆黑，在心里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走。
一個半小時后，皮卡在一個春城較為偏僻的倉庫門前停了下來。
許志良走下車，就看見孫玉柱迎了上來。
“許老板，一路辛苦。”孫玉柱笑著和許志良握了握手。
許志良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賺錢嘛，哪有不辛苦的。”
“哈哈哈，許老板說的對！”孫玉柱笑著延請許志良走進倉庫。
三人走進倉庫，就看見錢進幾個人在倉庫里一個單獨開辟出來的小房間里朝他們招手。
“抱歉，許老板。東北這個天兒，到晚上真是太冷了。原本我該是在門外親迎的，可實在受不了這個溫度。”錢進和許志良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
許志良說道：“錢老板太客氣了，我是晚輩，當不得你親迎。”
許志良和錢老板在一個小桌前坐下，陪坐的還有三叔。
許志良朝他點了點頭，發現這次孟春生沒有來，換成了一個四十來歲的陌生中年男人。
不過錢進沒有介紹，許志良也沒有多問。
小桌旁邊有兩片暖氣，燒的滾燙，所以這小房間里的溫度在許志良看來，還算暖和。
錢進也許是身子虛畏寒，他先是喝了一口保溫杯里的熱水，才說道：“許老板本來說要三天時間才能運來第一批貨，這才第二天就已經運來了，可見許老板在這白山黑水間，根脈很深啊。”
許志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您抬舉了，靠山吃山，我不過是比別人先行一步而已。”
“一招鮮，吃遍天。你這一步先，就要賺個盆滿缽滿了！”
許志良不再接話，而是說道：“先看貨吧。”
“好。”錢進點了點頭，朝身后的中年男人使了個顏色。
許志良也看了華強一眼。
兩人會意的一起出屋，從車上往下卸貨，過稱。
大概過了二十來分鐘，兩個人一起進屋。
中年男人看了錢進一眼，后者點了點頭，他才說道：“猴頭菇一百二十斤，松茸三十一斤，薇菜一百五十斤，榛蘑一百斤，榆黃蘑一百五十斤。”
錢進點了點頭，說道：“一共是五百五十一斤，還不夠一千斤。”
許志良說道：“還有四百多斤，強子會回去再拉過來。”
錢進笑道：“好，正好我可以趁這個時間，和許老板多聊聊。”
“良哥，你一個人...”華強彎腰湊在許志良耳邊小聲道。
許志良說道：“擔心什么！我和錢老板是生意伙伴，又不是黑幫火拼！你快去快回。”
華強看了一眼對面的錢進，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華強走后，錢進笑道：“你這位小兄弟，對你很忠心嘛。”
“真心換真心罷了。”許志良笑道。
兩個人互相說著些試探或者沒味道的廢話，一點點熬時間等華強回來。
倒是三叔的眼睛一直在許志良臉上打量。
饒是許志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問道：“您老一直看我做什么？”
三叔搖頭笑笑，說道：“我粗通相面之術，你愿不愿意讓我給你算一卦？不要錢。”
許志良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信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三叔吧嗒吧嗒嘴，說道：“太年輕。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怎么能不信呢。”
“不看也罷，不看也罷。”
果然，說完這話之后，三叔再沒看許志良一眼。
錢進朝許志良歉意地笑笑，許志良擺擺手表示沒事。
突然，許志良像是想到了什么，問錢進道：“錢老板，你在鵬城路子廣，不知道在中興和華為，有沒有朋友？”
錢進倒是好奇他一個東北小城的青年，怎么知道遠在鵬城的中興和華為。
要知道，這會兒這兩家通信公司，還遠沒有后來的名氣。
祖國的運營商市場，這會兒也還基本被愛立信和諾基亞等歐美大廠壟斷。
他點點頭說道：“有些朋友，怎么，許老板還有這方面的業務？”
許志良笑笑，說道：“你高看我了，我純粹只是對通信領域比較有興趣而已。”
錢進說道：“未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那我先謝謝錢老板了。”
過了三個多小時，已經快晚上十點的時候，華強才趕回來。
他帶著冷風走進小屋，對許志良說道：“良哥，剩下的四百多斤運回來了。”
許志良點了點頭，朝錢進笑道：“錢老板，請。”
錢進身后的中年人又和華強一起出去卸貨，過稱，然后進來對錢進說道：“榛蘑一百一十斤，榆黃蘑二十三斤，猴腿菜三百一十六斤。”
“好。”錢進點了點頭，然后笑著對三叔說道：“三叔，要辛苦您一趟了。”
許志良這才知道這個老頭兒叫三叔。
三叔嗯了一聲，站起身，走到倉庫里，許志良幾個人也跟著出去。
就見倉庫里的燈已經都被打開，三叔打開一個麻袋，拿出一把里面裝的干松茸，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點了點頭，把松茸扔回袋子里，又打開另一個麻袋。
就這樣看了一圈，三叔點頭說道：“沒問題。”
錢進微微松了口氣，說道：“好，我這就給許老板結錢。”
回到房間里，孫玉柱拿出一個計算器，按了一會后之后，說道：“共計猴頭菇一百二十斤，松茸三十一斤，榆黃蘑一百七十三斤，榛蘑二百一十斤，薇菜一百五十斤，猴腿菜三百一十六斤，合四萬七千五百五十元整。”
華強咕嘟咽了口吐沫。
許志良臉上古井無波。
錢進笑著打開隨身的皮包，從里面抽出了五沓厚厚的灰色大團結，把四沓放在桌上，扯開第五沓點出七十五張，和那四沓錢放在一起，又從包里拿出一張五十的，一起推給了許志良。
“許老板點點。”
許志良把錢用隨身帶來的報紙裝好，笑道：“我信得過錢老板。”
“明天，還是這個時間，這個地方。”許志良說道。
錢進笑笑，說道：“希望明天不用熬到這么晚。”
許志良點頭說道：“一定。”
目送華強和許志良開著皮卡離開，錢進問三叔說道：“三叔，這個后生的命數，有什么特殊嗎？”
三叔把手背在身后，說道：“有點兒意思，但是他不肯讓我給他好好算算，光靠面向，我也說不準。”
錢進嘖嘖嘖幾聲，說道：“我對這個后生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很難想象，這么個關外小城的青年，竟然也知道遠在鵬城的中興和華為。”
三叔哼了一聲，說道：“趕緊走吧，這關外的天兒一到晚上，簡直能凍死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