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聽到爺爺的聲音,用力抬起眼皮,想睜開眼但卻只能打開一小半。好在她意識還算清醒,嗯了兩聲把清秀的小臉轉向了穿著白大褂的祁鏡。
祁鏡勉強露出個還算過得去的笑臉,笑呵呵地問道:“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小麗喉嚨里嗚嗚呀呀了幾聲,說了一大串,但沒能蹦出半個字來。她見醫生聽不懂,只能用手指了指脖子,然后搖搖頭,表情很痛苦,顯然是真的說不出話了。
“不能說話?”
小麗點點頭。
“那我問你答,只需要點頭和搖頭就行了。”祁鏡特意壓低了聲音,把自己包裝得格外溫柔,“有沒有感覺喉嚨里有東西?”
小麗點點頭。
“早上吃臟東西了?”
小麗搖搖頭。
“脖子這兒疼嗎?能不能動?”
小麗轉動了下脖子,然后搖搖頭。
“把她先抱到床上,讓我檢查一下。”
老漢唉了一聲,一手托頭一手搬腳把小麗抱了過去。
祁鏡從白大褂里抽了個聽診器出來,抵在孩子的喉嚨處聽了起來。脖子里有些很明顯的喉鳴音,很尖銳沒有水流聲,顯然不是痰液引起的。
聽向肺部聲音很清,沒發現啰音,心臟跳動也很規律,沒雜音。
孩子雖然雙手按著肚子,但祁鏡上下一通按壓也沒發現壓痛反跳痛,肌衛這種極端反射就更沒有了。
排除了絕大多數急診情況后,祁鏡又考慮了很多可能,最后還是覺得是食物出現了問題。
他一邊寫著檢查記錄,一邊問向老漢:“你給他吃過什么東西嗎?”
老漢有些焦慮,在診療室里來回踱著步,回憶了老半天才說道:“早上就吃了一個饅頭,一杯熱牛奶。她最喜歡門口小店賣的肉饅頭了,一直吃的,應該沒問題。”
“沒腹瀉嘔吐?”
老漢搖搖頭。
祁鏡總覺得不太對勁,繼續追問:“除了肉饅頭還吃過什么嗎?”
“沒了啊。”
老頭似乎是絞盡了腦汁,想了很久,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他的情緒隨著祁鏡的問話變得越來越激動,雙手捏在一起用力揉搓著,就差把手皮給搓下來了。
“小朋友,來,張嘴,啊~”
祁鏡拿著小手電,往她的嘴里照了照,沒發現什么異常的東西。但隨著小麗往外哈氣,一股奇怪的淡淡香味從她喉嚨里傳了出來。
這個香氣很奇特,祁鏡腦海里沒什么印象。誰家饅頭會是這種味道?難道往肉餡里灑了香水不成?
他之前的假設已經基本成立,除了饅頭外,孩子肯定吃過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祁鏡沒有猶豫,初步下了判斷之后抓起了一旁的電話:“轉耳鼻喉科。”
“喂,找誰?”
“我是內急的,有個小姑娘喉頭水腫,快找人下來看看。”
“我讓我們主治來聽電話。”
“不用聽了,讓他下來就行了,要快!”
祁鏡剛掛完電話,兒科醫生就走了進來,戴著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
“孩子在哪?什么情況?”
祁鏡看了看對方的胸牌,指著檢查床說道:“腹痛半小時,聲嘶,咽喉有異物感。腹軟,沒壓痛反跳痛。現在體溫正常,呼吸也暫時正常,心率100-110次/分,血壓110/60。”
“喉部有喉鳴音,無痰鳴音,肺部沒啰音,心臟沒雜音。孩子口中有異香,初步判斷是食物中毒外加過敏。”
兒科醫生叫馮建斌,剛做住院沒多久,忽然被人秀了一波口述病史,有些沒反應過來。
再仔細一聽,檢查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最后連診斷都給了,這不都搞定了嘛,還要自己來干什么?
“那......那我把人接走了。”
“估計有喉頭水腫,最好進觀察室里進一步觀察,我們盡快排查出毒物。”
“上面都收滿了,先在這兒掛點苯海拉明,緩解下過敏。”
“也行,不過得你來看著,我還沒拿到執照。”
就在兩人還在討論進一步治療方案的時候,小麗的情況突然惡化。頭頸部肌肉一松,整張臉都歪向一邊,突然暈了過去。
馮建斌見狀急了,立刻到門口大喊心電監護,準備把她收治進兒科icu病房。
但老漢一聽icu是重癥監護室,立刻把他們攔了下來,張口就說沒錢。他還掏出口袋里的皮夾子,翻來翻去里面就只有一張百元鈔而已。
“就是想來這兒看個肚子疼,為什么要進監護室?我去外面的診所看看也就幾十塊錢,便宜得很。”
馮建斌還是想好言相勸:“先進了再說,錢以后想辦法。”
“不行不行,進了肯定要花錢的,我沒錢啊!”
“那總不見得等死吧?”
“等等,你說診所?”祁鏡忽然冷靜了下來,從字里行間捕捉到了重點,“你們去過診所?已經吃過藥了?”
老漢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潑來:“我怎么知道吃過什么了,你們問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爸媽都不在身邊,要是你們亂說傳到他們耳朵里,我還不得被罵死?”
“老伯,你孫女的命重要還是自己的面子重要?”
祁鏡見他這樣也沒辦法,看了心電監護后向馮建斌建議道:“血壓還好,先用地塞米松吧,兒科我不太懂,劑量你看著辦。”
馮建斌沒想到面前這人用藥那么大膽,一開口就上猛藥,也不怕擔責任。
對孩子來說地塞米松是有些副作用的,會影響發育。但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樣子,看來也就只有這么辦了。
“你快說啊,她到底吃了什么東西?”
祁鏡現在更關心的還是毒物和過敏源,只要不清除,他們現在做的治療都只是在拖延時間。
“進ICU你不肯,又不肯說吃了什么,你讓我們怎么看病?”
老漢徹底被祁鏡他們倆吼懵了,沒了哽咽,眼淚似乎也停在了臉頰上。他想了想,最后總算一跺腳說出了實情。
原來昨天就已經肚子疼了,她父母在外打工不在家,他一個老頭帶著孫女去私人診所里買藥。
這藥叫什么他不認字,但喂孩子之前他也吃過,沒什么問題。喂的過程中也許是味道太奇怪了,孩子剛含了一小口,就吐了出來。
“你剛才不是說沒吐嗎!”
“這是吃藥吐的,又不是吃壞了東西。”老漢強調道,“這不能算吐吧。”
“藥呢?”
“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