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醫二代  228.在好轉與加重之間反復橫跳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我真不是醫二代 | 號西風   作者:號西風  書名:我真不是醫二代  更新時間:2020-05-07
 
祁鏡回到診療室,拉上了還在寫醫囑的顏定飛:“顏老師,54床有點奇怪。雖然只有單側上肢受累,但NIHSS評分上到了4,情況不樂觀。”

顏定飛是神經內科的主治,剛接班查完房,對這個54床也很在意。不過因為個人原因,他不太喜歡說話。尤其是同事之間,一切回答都是盡可能簡短,有時候甚至只有一個字:“嗯。”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木頭,作為醫生非常盡職,面對病人的時候該開口還是會開口。

相對于語言上的互相交流,顏定飛更喜歡把每個病人的情況都寫在紙上,平時能作為記憶的一種補充,在和其他醫生交流時是也能用來傳遞信息。

對于已經確診了的病人,他一般會記下診斷、用藥策略和恢復的情況。如果是未確診的,那就會寫下一堆鑒別診斷和各類檢查結果,將科班化的診斷方法用到極致。

隨著這聲“嗯”,他手邊的病情記錄紙被遞了過來。

上面勾勾畫畫寫了不少東西,對比胡東升復述的內容要精彩和詳細得多。對54床和剛才那位20床的咳嗽女病人,他都有自己的看法。

祁鏡上一世有幸和他搭檔過,那時顏定飛是副高,他是主治。他很清楚顏定飛最喜歡的交流方式,不是那種你來我往的互動,而是只有yesorno的是非題:“顏老師也覺得問題不在腦子里吧。”

“嗯。”

“今天神內會診是錢老師?”祁鏡問道,“要不要等他下來后再決定接下來的檢查方向?”

“不用。”

顏定飛搖搖頭,用手里的筆敲了敲一旁的桌面。

實習生小B正飛速地寫著檢查單,見他在催,進一步加快了手速。不一會兒一張B超單送進了顏定飛的手里,轉手后又到了祁鏡這兒。

單側上肢出現無力、麻木、針刺感遲鈍,病人還有頭暈的癥狀,第一個考慮的就是腦子出了問題。

如果是40往后的中老年病人,沒有高燒血常規檢查正常,就算頭顱CT沒有明確的梗死灶,醫生也會更多的考慮腦梗。但這個病人才20歲剛上大學,又沒有高血壓史,腦梗的可能性相當低,可以說近乎于0。

同樣是缺血,既然頭顱CT檢查沒什么問題,那病因的位置就有可能在其他地方,繼續死磕腦子并不明智。

祁鏡手里捏著的是一張檢查頸動脈的多普勒彩超單。

普通B超靠超聲回聲的不同來辨別實質性臟器中發生的病變,圖像是黑白色。多普勒彩超并非是彩色畫面,而是在普通B超的基礎上加了動靜脈的血流情況,專門用來檢測心臟和大血管。

“我和顏老師一樣,也覺得是頸動脈的問題,他脖子上那塊......”

話說了一半,忽然從門口穿進了一個人,正是54床的母親,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她的喊聲:“醫生!”

病人情況不容樂觀,所以當看到家屬跑進屋的時候,每個人心里都覺得不對勁:“怎么了?”

顏定飛都準備起身向外走了,沒想到她竟然笑了起來,大聲說道:“我兒子的右手似乎好一些了!”

不管是從她的身份,還是從她高興的樣子來看,這位母親都不應該是一個會拿自己兒子病情開玩笑的人。

在短短一句話的催化下,整個診療室里五個人的面部表情呈現出了三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兩位實習生和家屬一樣,沒什么事兒比病人自行好轉更來得高興了。而顏定飛和屈逸有多年臨床經驗,聽后沒什么好高興的,臉上布滿了疑惑。剛才病人的右上肢抬都抬不起來,才過了不到十分鐘,怎么可能恢復。

唯有祁鏡,臉色越發難看了。

雖然不知道病人身體里發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有時候病情好轉可能比加重更可怕。

當病情突然發生轉折的時候,就該重新做一遍體格檢查。顏定飛留下了屈逸,自己帶著祁鏡跑了出去。

NIHSS評分是上世紀80年代末創建,用于腦卒中的一套神經內科評分系統。幾乎每隔幾年就由腦卒中協會做改動,慢慢完善。評分過程很復雜,不過結果不難理解。簡單而言,腦卒中帶來的神經內科系統癥狀越明顯,NIHSS分數就越高。

之前54床的評分為4分,全部來自于右上肢。表現為右上肢運動能力缺失,無法對抗重力以及中度的針刺感覺遲鈍。

但現在重做評分后發現,病人的情況已經改善到了只剩1分。

他不僅能自行抬起右上肢,而且對針刺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雖然沒法長時間維持抬手的姿勢,但對比十分鐘前有了非常明顯的好轉。

顏定飛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但本能告訴他,一個已經有輕度腦卒中癥狀的病人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恢復正常。

祁鏡隱隱覺得有問題:“顏老師,還是先完善頸動脈上的檢查吧。先做彩超,有必要的話應該做急診CTA。”

顏定飛點點頭,把檢查單交給了祁鏡,然后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會診一般都是住院總值班或者科室內的主治來完成,秦雪峰求穩叫了會診,其實在顏定飛看來自己就能搞定。如此明顯的單側上肢活動受限,出問題的不是腦血管就是頸部血管。

但現在病人情況有了反復,恐怕簡單的會診已經不夠了,必須叫備班的趙副主任下來看看才行。

聽到還要做檢查,父母有些不樂意,看著祁鏡眼里多少有些不信任:“剛才病情加重的時候你們不急著檢查,說等神經內科來會診。現在病情自己好轉了,你們卻說要檢查?”

“如果真的好轉,不會那么快。”祁鏡解釋道,“還是做個檢查確定下病因的好。”

父親猶豫了片刻,正準備點點頭,沒想到身后兒子的聲音傳了過來:“爸,你看,我手完全恢復力氣了,這種感覺真好!”

只見他捧著母親給他的水果盒,右手很利索地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塞進嘴里。

本以為自己會得什么重病,沒想到老天眷顧,才幾個小時就好了。現在回想起來,以前手臂壓迫時間長了也會有這種情況,或許只是虛驚一場。

“醫生,我兒子都好了。”父親說道,“我覺得......”

“我已經很明確地說過了,右上肢失去感知覺,活動受限絕對有大問題。”祁鏡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現在不應該和我聊要不要檢查的問題,而是應該盡快完善檢查確定病因。”

父親雖然點著頭,但并沒有去付費,而是捏著CTA的單子問道:“這是什么檢查?”

“CT血管造影,能清晰地看見血管內的病變。”祁鏡簡單地做了個介紹。

“又是CT?”父親皺起了眉頭,“晚上剛做了頭顱CT,放射量會不會太大了?”

這時母親也走了過來,幫忙說道:“是啊,我家兒子還年輕,吃那么多射線會不會對身體不太好?而且聽說打的造影劑也對身體很不好,要不再等等?”

祁鏡懂他們的意思,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兒子就全好了,也就不用在醫院里折騰了。

其實剛來醫院的時候他們就質疑過CT檢查的必要性,秦雪峰說了里面的利害關系后好不容易才答應下來。倒也不是為了錢,是真的覺得檢查做多了不好。

這種成見短時間內是沒法改的。

要是換作上一世剛進急診那會兒,祁鏡肯定會浪費些唾沫星子直接懟上去。現在見得越來越多,他也懶得再嚼舌頭,只是說了一句:“我已經說了檢查的必要性,如果真的不想做就簽字吧。”

聽到要“簽字”,父母兩人沒了聲音。

之前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要把責任放到他們自己的肩上,就得仔細掂量掂量不檢查的后果了。

“如果不簽字,就請盡快檢查。”祁鏡指著父親手里的CTA單子說道。

“等他吃點水果再去吧。”

“我說你們是......”

祁鏡還在和這對父母糾纏,只聽得咣當一聲,那支本該握在病人手里的不銹鋼叉子掉在了地上。只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右手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掛在一邊完全不聽使喚。

“爸,媽,我的手好像噶嘛咿嗚......”

幾個字剛出口,男生就覺得自己沒法說話了。嘴里含混不清地發著音,雖然和平時說話時的感覺一樣,但說出來的字卻大相徑庭。

“兒子,你怎么了啊?”

“醫生,他......他,是不是又變嚴重了?”

祁鏡當然知道病人的病情又變了回去,就像個喜怒無常的小孩子一樣。而且這次不僅僅累及到了語言功能,還讓他的嘴角斜向了一邊。

面癱......

但情況比他之前想的還要嚴重。

繼失語面癱之后,男生沒堅持多久,兩眼一抹黑,直接暈厥,嘴里還留著咬了一半的蘋果沒來得及咽下肚子。同時左手也緊跟右手,果盆灑了一地。

母親這次是真的急了,連忙過去把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但任憑怎么呼喊都不起作用。

“醫生,這,這怎么回事?”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現在暈了?”

祁鏡嘆了口氣,抬腳踢開病床下的輪子鎖扣,然后用手指著不遠處的收費窗口。父親這時哪兒還有這樣那樣的借口,繳費做檢查才是頭等大事。

“顏老師,小B,病人暈了,出來幫忙!”

祁鏡三兩下的功夫,把病床弄到了走廊上,小B帶著血壓計檢查血壓心率,顏定飛則幫著一起推床。

之前祁鏡還不能下診斷,現在時好時壞的癥狀如此明顯,所有情況都指向了頸動脈里的那塊不穩定的血栓。

接下去的CTA檢查也證實了他的猜測,那塊血栓就像個不定時的開關一樣,一端黏連在頸動脈內側,其余部分則徹底放開了自我在頸動脈管腔里不停翻轉。

當血栓緊貼血管的時候,能保證大腦的血流量和供氧量,神經系統的癥狀會減輕,甚至歸0。

但當血栓在管腔里活動開后,供給大腦的血液和氧氣急劇減少。每活動一次就像爆發了一次小腦梗,按阻擋血流的量來確定最后造成的癥狀。從單純的活動受限、感覺遲鈍,到失語、面癱、甚至暈厥......

“喂,血管外科嗎?”祁鏡抓著桌上的座機電話說道,“內急來了個頸動脈活動性血栓。”

“活動性血栓?”

“對,活動性很大,希望你們下來評估下,到底是做簡單抗凝、血管內融栓還是機械取栓。”

“好,馬上來。”

十分鐘后血管外科會診出了結果:直接取栓危險性很大,很有可能取栓失敗造成血栓脫落進入腦血管直接引發大面積腦梗。

和神內科副主任趙言經討論后決定,還是先做融栓處理,同時用腎上腺素適當提升病人血壓增加大腦灌注流量。等融栓24小時后,再用肝素行抗凝治療。

整個治療方案的效果不錯,病人沒再出現腦梗癥狀。

“奇了怪了,小小年紀頸動脈怎么就出現那么大塊栓子呢。”神內的趙言經摸著自己的山羊須,有點想不明白,“顏定飛,你倒是說句話啊。”

顏定飛只管看著自己的書,搖搖頭:“不知道。”

“頸動脈分支處沒狹窄,管壁很光滑沒粥樣斑塊。心臟查下來也沒房顫,栓子也不可能是心源性的。”趙言經待在內急診療室里來回踱步,“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

祁鏡在病人的記錄冊上寫著檢查和治療的經過,冷不丁說道:“他脖子上有吻痕。”

“......”趙言經也是快50的人了,沒經歷過如此開放的戀愛,有些不明白,“吻痕?什么吻痕?”

“學名叫機械性紫斑。”祁鏡又一本正經地說著些奇怪的知識點,“吸吻時因口腔內的真空狀態而形成負壓,導致皮膚毛細血管破裂、血液溢入組織間隙而發生瘀血。因為看上去形狀不規則,紅紫相間,俗稱種草莓。”

趙言經剛開始只是覺得疑惑,然后又對“機械性紫斑”這個詞產生了好奇:“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

祁鏡拍了拍小B的肩膀,然后手指一抬他的下巴,露出大片頸部皮膚。

在他脖子側面就有一塊拇指大小的淡淡紅印:“這塊草莓已經淡了,看時間應該是兩三天前種的。如果位置向內側偏移個3cm,到了胸鎖乳突肌內側,吸力再大些的話,說不定就和54床那位男生一樣了。”

小B猛地收回下巴:“學長你別嚇我!”

“別激動,只是有這種可能性而已。”

祁鏡嘆了口氣,看向趙言經,“趙老師,剛才電話里說的耳窺器......”

“哦,帶了帶了。”趙言經一拍口袋,問道,“是哪床病人要用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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