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河流的大城市,基本都會沿江建條大道,命為濱江大道,明海自然也不會例外。自從七八年前建成后,這兒就成了遠眺浦江對岸的重要地標景觀,平時也是當地人們散步跑步的好去處。
只不過現在這條大道的西南角,卻上演著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狗血盛宴。
紀清陪著那位姑娘走在最前,走走停停的,看著就像一對年輕男女在談戀愛。他們身后三四十米的地方,隱隱綽綽地閃動著朱雅婷的身影。
她藏在散步的人群里,想要盡量湊上前去聽聽他們說什么,但同時又不想被發現。兩種情緒在她腦海里不斷糾葛在一起,不斷試探著彼此的底線。
朱雅婷心思很亂,要不是陸子珊已經在來的路上,以她平時的脾氣很可能已經攤牌了。
但兩年的戀愛告訴她遇事還要忍耐,畢竟面前兩人并沒做出什么過界的舉動,冒冒失失地沖過去,萬一不是很可能成為誤會,到時候尷尬的就是自己。而且就算真的是出軌,現在手里沒證據,紀清可以有各種理由否認一切。
還得忍......
螳螂就是這樣偽裝著自己,慢慢地、一步步地靠近獵物,待進入自己的攻擊范圍之內,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對方。
但朱雅婷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這只“螳螂”的不遠處,則有一支由三人組成的觀光麻雀團。
只不過這些麻雀并沒有發現朱雅婷,眼里只有遠處的紀清。由于都是大男人,還都背著書包,結伴行動目標太過明顯。所以商量后他們決定戴上墨鏡和經常備在身邊的口罩,這樣就能擋住自己的部分面容,給自己上一層“偽裝”。
此外,在胡東升的建議下,他們還采用了化整為零的策略,以人為單位,分批逐次地慢慢向前交替推進。
麻雀團就這樣成了三只各自為戰的小麻雀。
他們的目標雖然都是紀清和他身邊的女伴,但三人心中的目的都不盡相同。
胡東升是想揭紀清的短,看笑話的同時也希望能說兩句把他罵醒。才剛領證一個月,婚宴還沒辦呢,就玩起來了,這像話嗎!
徐佳康則是很單純的路人心態,這收尾的兩天實在閑得慌,正好打發時間。
而高健和他們兩人都不同,用的不是朋友和路人視角,而是一名醫生的視角。他之所以跟在后面,就是想看看這個姑娘到底有沒有懷孕。
其實對于那位姑娘的肚子,三人并沒有達成共識。
就在胡東升說完自己的猜測之后,高健就提出了異議:“哪兒有大肚子穿這種高鞋跟的,崴腳摔跤了怎么辦,這點常識總得有吧。”
“你還真別說,很多人沒這種自覺的,你也看到老紀一上來就說了她。”胡東升解釋道,“可惜這姑娘堅持要穿,沒辦法。”
“你這是毫無根據地亂猜。”
“寬松衛衣遮擋肚子,和身高略顯不匹配的寬大鞋子遮擋水腫。”胡東升繼續說道,“接下去只要看他們去什么地方吃東西,孕婦應該喜歡吃些稍顯刺激性的食物......”
“每個人口味都不同,這算哪門子證據?”高健越聽越絕的不靠譜。
“口味雖然不同,但咱老紀在啊。”胡東升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看這姑娘的腿型應該偏素食,但懷孕時還要多補充蛋白質,到時候老紀肯定會選一些富含優質蛋白質的食物。”
雖然說的內容不假,可實際操作起來,以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很難看到對方吃什么。他們可沒有電影里特工那樣的偽裝能力,一旦靠近肯定會引起紀清的注意。
既然自己不行,那就得找援軍幫忙。
可真夠笨的,你不是特地帶了望遠鏡嘛
胡東升看了祁鏡發來的短信,猛地一拍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從書包里掏出了觀光用的兩筒望遠鏡:“還是祁哥厲害,我怎么把這東西給忘了。”
有了望遠鏡,場上格局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剛開始朱雅婷和他們三人都不敢上前,因為人潮的關系,沒人能完全看清紀清和那女伴具體在干什么。所謂站的高看的遠,現在有了望遠鏡,胡東升只需跳出原定跟蹤區域,找一個制高點,就能在擁有絕佳視野的。
胡東升看著筒鏡中的紀清,會心一笑:祁哥,我們現在就跟在遠處看著他們倆,接下去該怎么辦?
你們可夠無聊的
那么刺激的事兒,你見了難道會放過?
肯定不會
所以啊
祁鏡當然不會放過,但這種“不放過”并不是胡東升理解的那樣。
因為紀清對他來說,比他們這三只小麻雀要來得重要的多。當然這并不是說不把他們當朋友,只是一種區分對待罷了。
這種區分就只有“紀清”和“不是紀清”兩種。雖然都是朋友、同事,但肯定是后者更輕松。
紀清是他看中的好搭檔,不僅肯拼未來發展的實力也有保障,同時還是自己脫軌時的急剎車。除去這些實力上的區別,更大的一點在于他的婚姻是綁定在診斷部這輛戰車之上的。
不是祁鏡市儈,有朱巖的醫院托底,要病房有病房,要檢查有檢查,一切還都是他說了算。診斷部肯定比現在要過的滋潤。
這要是換成胡東升約見個女孩子,祁鏡肯定不會上心,最多事后想起來的時候過問一句,生怕他影響工作。這要是換成高健、徐佳康兩人,那就更無所謂了。
誤解也不是什么壞事兒,祁鏡也沒多做解釋。
整件事兒稍稍理一理,他就能猜出點味兒來。現在陸子珊正在往濱江大道趕,邀她去的就是朱雅婷,那就說明紀清的所作所為被朱雅婷撞見了,但還沒被戳破。
要想妥善解這個局,祁鏡就必須知道所有人的位置和狀態。
陸子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紀清和新女伴有胡東升他們看著,現在唯一缺的就是朱雅婷。
祁鏡打開短信界面,剛想打字詢問他們有沒有看見嫂子,但手指剛敲上兩個字就覺得弊大于利。三個臭小子沒什么經驗,要是冒冒失失的被朱雅婷發現事兒反而會變復雜,還是繼續觀望,按兵不動的好。
你們就先跟著吧,保持聯系
三人組這會兒把祁鏡叫來做了援兵,朱雅婷也沒閑著。
她跟在身后越走心里越沒底,忍不住就拿出手機又給陸子珊去了條短信:他們兩個現在在濱江大道上,剛過國際會議中心的四號門,往下應該是五號門了,你什么時候能到?
陸子姍看著手里的地圖,找到了兩扇門的位置,確定了行徑方向:我暫時攔不到出租車,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走過來吧,我看了地圖應該不遠
朱雅婷松了口氣:祁鏡他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剛才不是找了借口嘛,什么都沒和他說,萬一兩個男人之間通風報信就不好了
朱雅婷看了看遠處的紀清,默默地點了點頭。但看著短信內容,她又想起了上次在米國機場的遭遇,心里總是不太踏實:你男人很賊的,萬一察覺了怎么辦?
察覺?
朱雅婷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和祁鏡相處了這些年,陸子珊很清楚自己男人的能耐。剛才為了對上朱雅婷的話,所以沒多少時間考慮,自己胡謅的理由現在再細想實在漏洞百出。
可即使如此,祁鏡依然沒有提出異議,還和平時一樣和她聊接下去的事兒。
雅婷想得沒錯,確實有問題。就算沒問題,自己也得小心些才對。
陸子珊邊想邊往前走,方向就是朱雅婷所說的濱江大道。
按照她說的位置和他們的步行方向,她只需要穿過前面兩條橫馬路,再沿國際會議中心右側的馬路穿入,就能在五號門之后的丁字路口遇到他們。
如果她速度再快些,說不定能直接繞到所有人的前面。
為此她會時不時地回身看看街邊掠過的汽車,希望能駛來一輛出租車載她離開。而就在這時不時的回頭中,陸子珊混進了些斜向身后的視線,瞄的就是身后的人群。
這種視線很隱蔽,就算是祁鏡也沒法第一時間察覺,只能見她有回頭的想法就想辦法躲開。好在這條路人流量不小,祁鏡也不算特別高大,放慢腳步,把腦袋一遮就能蒙混過去。
兩人就在這一來一回的追逐戰中,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
為了能混淆視聽,同時確定祁鏡的位置,陸子珊還拿了手機給他去了個電話。這是祁鏡沒想到的,好在一離開餐廳他就改了振動,堪堪躲過了這次危機。
“在吃嗎?”
“嗯,怎么了?”
“我就怕你浪費,一個人回去了。”
“回去干嘛,回去又沒東西吃。”祁鏡在嘴里含了口空氣,模仿著嘴里塞著東西的說話聲音,“你不是急著走嘛,怎么還打給我,出租車叫上了嗎?”
“還沒呢,這會兒車子不好找。”陸子珊聽著皺起了眉頭,往身后會看了一眼,并沒看到自己男人的影子,便問道,“你那兒怎么那么吵,全是車子經過的聲音。”
“沒有吧。”祁鏡說道,“是你那兒太吵了吧,兩邊搞混了。”
“是嗎?”陸子珊又仔細聽了聽,實在分不清就只能作罷,“我繼續找車吧,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走過去了。”
“那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這兒也快吃完了。”祁鏡話鋒一轉反客為主,“你現在到哪兒了?”
陸子珊一聽就急了,連忙笑了起來:“不用了不用了,雅婷催得急,我沒時間等你。等我這兒結束了就回酒店,到時候再給你打電話吧。”
“行。”
祁鏡也不追問,順著她意思就應了下來:“那晚上見。”
事情到了這一步,局面變得越來越復雜。如果讓他們在現在這種毫不知底的情況下見面,之后的結果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中心點就在紀清的身上,考慮許久祁鏡決定找他聊聊。
陸子珊現在已經基本放棄了出租車,步行也就比車子慢了10分鐘左右,沒必要去浪費這些錢。祁鏡必須用著十分鐘的時間,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問出點東西才行。
電話撥通了,響了三聲后,紀清接起了電話。
“喂,老紀,在干嘛呢?”祁鏡笑著問道。
“在和個朋友談事兒。”紀清模糊了自己身邊女伴的性別,也籠統的把聊天說成談事兒,意圖很明顯就是不想細說自己現在在干什么。
“你中午不是和雅婷一起吃飯的嗎?”祁鏡有些奇怪,“吃完了?”
這是個小陷阱,紀清原本想要直接順著他的話說吃完了,但馬上就覺得有問題。這種是非題是鐵證,一旦之后出了紕漏,那就真的完了。
“沒吃,雅婷說要和季老板的女兒談基金的事兒,我就被拋棄了。”紀清笑著解釋了一句,然后就像祁鏡剛才那樣,玩起了反客為主,“你怎么想到打給我了?你不也吃飯嘛。”
“唉,我們同病相憐,子姍也被叫走了。”祁鏡笑著說道,“說是去濱江大道上的一家咖啡館,那兒有個同學聚會,正巧她小學同學和老師都在那兒。她一聽就激動了,想都沒想就把我給甩在了吃飯的地方。”
這段話對紀清來說是個重磅炸彈。
濱江大道上的咖啡館?
這有咖啡館嗎?
紀清畢竟不是明海人,來這兒只認識國際會議中心,和這棟建筑群旁的濱江大道。最多還有一個電視塔和水族館,其他小地方根本沒概念。
他來回看著寬闊的大道,眼里只有人群:“濱江大道上有咖啡館嗎?我怎么不知道?”
一個相當長的停頓對于別人來說沒什么,但以祁鏡對紀清的了解,這就已經提供了太多的消息。即使他故意隱藏了自己的慌張,甚至在聲音上也做了些必要的修飾,可是沒用。
現在祁鏡堅信,不管這女的是誰,紀清確實隱瞞了整件事兒,而且非常怕被人戳破。
簡單概括起來就是兩個字: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