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看著旁邊村民期盼的神色，老七卻陷入沉思。
不是他嘗不出杯中紅酒的味道，作為一位酒國高手，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口中的感覺。
孔孟自然看出對方所面臨的問題，他輕輕一笑道：“沒關系，你隨便說就行。”
得到鼓勵，老七這才恢復了部分自信。
他點頭道：“這酒，真好喝！”
聽到老七的話，旁邊村民有點呆。
真好喝？
這算什么評價？
老七話說完，也知道自己的話，可能引起了大家的誤解。
他連忙擺手道：“我說的真好喝，真的好喝。”
結果大家不僅沒有明白，反而更懵了。
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老七一拍巴掌，仿佛突然找到了某種靈感。
他說道：“真好喝的意思，是我長這么大，從來就沒喝過這么好喝的酒。
王老實的女婿大家都知道吧？這酒比他女婿送的那種賴茅還好。”
此話一出，旁邊村民不禁面面相覷。
關于王老實女婿的事，孔家村所有村民都耳熟能詳。
王老實今年五十一歲，在孔家村屬于那種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人物。
平時吹牛，抽煙，喝酒，耍錢，所有不良嗜好中，沒有他不喜歡的。
不過最近幾年，大家都不喜歡的王老實，突然就成了香饃饃。
倒不是他改過自新，開始努力奮斗，而是他生了一個好女兒。
和王老實截然不同，王老實的女兒不僅踏實能干，而且長得十分漂亮。
在一次外出打工途中，對方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帥小伙，雙方很快墜入愛河。
雖然自身毛病挺多，但對于女兒的事，王老實是從來不管的。
所以當小伙的家人，過來找王老實提親時，他只說了一句話：
不管你們想結婚還是干其他的，我一律不管。
我只有一個要求，對我女兒好一點。
這對于比較看重彩禮家世的農村人來說，簡直就是個奇葩。
誰知就這么幾句不負責任的話，卻引起男方家人的一致好感。
更讓眾人想不到的是，王老實女兒這位夫婿，竟然是傳說中的富二代。
于是在拿到親家給的存有百萬禮金的銀行卡后，王老實由原來孔家村第一窮，瞬間變成孔家村第一富。
當然這些和村里其他村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大家的關注點是王老實女兒結婚那天，王老實拿出的那瓶白酒。
這種酒表面只有兩個字：賴茅。
任何一個喜歡酒的華國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茅酒。
此酒號稱華國第一酒，哪怕是最普通的茅酒，一瓶都要上千塊。
而茅酒本身也分優良中差，最好的茅酒，有一個單獨的名字，就是賴茅。
賴茅是茅酒生產中，蒸餾出酒頭后的第一壇酒，是真真正正的酒之精華。
不過若僅是如此，賴茅也無法在茅酒中獨領風騷。
它還有個特點，就是每一壇賴茅，至少要窖藏二十年。
于是所有人都不會忘記，當王老實拿出那壇賴茅酒，特別是打開瓶塞后聞到的那股芳香。
而最神奇的是，這瓶賴茅酒倒入碗中后，大家看到的酒液，竟然是琥珀色的粘稠狀。
至于味道，用一句俗語形容就是：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當時就連一些平時對喝酒深惡痛絕的家庭婦女，見到這樣的景象奇觀，都忍不住過去討一點品嘗。
然后所有人都震驚了。
就連王老實本人都沒想到，自己女兒結婚那天的事，特別那壇酒，被孔家村的村民，當成茶余飯后最為津津樂道的談資。
之后其他人只要結婚，大家都會忍不住將雙方場景進行比較。
由此可見此酒味道之好，給大家印象之深。
可現在老七卻說，孔家酒廠釀出的葡萄酒，味道比那壇賴茅還好！
這怎么可能？
“老七，你到底懂不懂酒？不懂的話可別亂說。”
“是啊，那壇賴茅可是真正的瓊漿玉液。
這世上怎可能還有比賴茅更好喝的酒？”
“喂，狗蛋，你那邊數據看的怎么樣了？快給老七說說，告訴他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此話一出，其他人的注意力，再次放到狗蛋身上。
雖然大家對老七的信任度比狗蛋更高，但現在無疑是個例外。
因為老七的話實在太不靠譜了。
更何況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酒質量的真正好壞，只能靠專業人士通過權威數據詳細分析。
額頭冷汗汩汩而下，狗蛋直接說不出話。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測量儀的數據卻不會造假。
它給孔家酒廠酒業的評價只有兩個字：完美！
實在太完美了。
狗蛋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好的數據。
包括王老實拿出的那瓶賴茅，數據和這桶紅酒相比，都要差上不少。
他不是沒想過是測量儀出了問題。
所以在老七品酒過程中，他也偷偷嘗了一口。
然后他就徹底不說話了。
難道自己也要承認，這壇酒比那瓶賴茅更好？
不，絕不可能！
哪怕這是事實，自己也堅決不會承認。
想到這，狗蛋做出一個讓所有人都驚愕的舉動。
就見他施施然站起身，然后朝孔家酒廠大門走去，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突然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一臉迷茫。
這是個什么情況？
難道是狗蛋想上廁所？
可廁所孔家酒廠里就有呀，沒必要專門跑出去吧？
直到又過去十分鐘，還不見狗蛋回來的身影。
有人終于忍不住問：“這家伙不會見勢不妙，自己跑了吧？”
這個……
眾人忍不住面面相覷。
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于是大家發現，自己現在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
在專業評酒師消失不見的前提下，如何去評價一種酒的好壞？
最后還是龍阿財打破寧靜。
他笑著走出來道：“各位，孔老師釀出的酒到底好不好，我覺得那位狗蛋根本沒資格評價！
當然，這位老七兄弟的話也十分不靠譜。”
眾村民立刻把目光轉向他，一人道：“難道你也懂酒？”
龍阿財笑道：“談不上多懂吧，不過平時若有客戶需要應酬，也免不了喝上幾杯。”
那人繼續問：“你的意思是，你也能品出這桶酒的好壞了？”
龍阿財連忙搖頭：“我可沒這么說過。
其實，就算對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看法都是不一樣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想知道這酒的好壞，為什么不自己嘗嘗呢？”
說著他徑直走到橡木桶旁邊接了半杯，朝大家笑了笑，便退到一旁。
眾村民一愣，自己嘗嘗？
雖然看到老七的表情后，很多人都有了想嘗嘗這紅酒的想法。
不過大家也僅是有嘗嘗的想法而已。
讓自己去單獨評價一種酒的好壞，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所以他們才會老實的站在一邊，傾聽所謂“權威人士”的意見。
要不自己嘗嘗試試？
畢竟嘗不嘗得出來是一回事，喝兩口感受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最主要的是，看到狗蛋和老七喝酒后的表情，大家表面雖然沒表現出什么，但心里早就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就真的如他們描述中的那樣好喝嗎？
想到這里，大家頓時拋下紅酒質量的問題，打著要親自品鑒的口號，站在橡木桶后面排隊。
紅色的酒液汩汩而流，很快每人都分到半杯。
此時早有性急的人一股腦將酒倒入口中，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很快，整個孔家酒廠便陷入沉默。
場面一度變得詭異起來，但卻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一點。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口中的酒液所吸引。
所有人腦海中全都不自覺想起老七剛才說的那幾個字：
“這酒，真好喝！”
沒錯，這正是他們此刻的想法。
有些人甚至還發現，這酒不僅好喝，而且比王老實的那瓶賴茅更好喝。
這怎么可能？
要知道王老實的賴茅，可是茅酒中的酒王啊！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道：“老孔，你這酒準備這么賣？
給我裝十斤，我要帶回去喝，現錢。”
“沒錯，也給我準備十斤，以前我從不喝紅酒，但以后我恐怕要破例了。”
“五十斤，十斤我恐怕不夠喝。”
“那我要一大桶，就算喝不完也可以送人，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喝不完的可能。”
隨著一人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而很多人在開口之后，心里竟忍不住為自己竟會這么說而驚訝。
因為他們平時雖喜歡喝酒，但一次最多只買一瓶。
如果再多，價錢就會上去，他們可舍不得。
沒想到，今天自己竟連價錢都沒問清楚，便十斤五十斤的開始要。
看著大家群情激昂的樣子，孔父的臉已經笑成一朵花。
就他之前，他還在擔心自己釀的酒賣不出去。
哪怕龍阿財等人將他的酒全包了，也無法改變這種擔心。
一次性買賣和細水長流的生意，他還是能區分出好歹的。
直到看到大家喝過紅酒后的表情，他終于放下心。
正如孔家村村民了解孔父一樣，孔父也對這些人的性格也了如指掌。
因為從小窮慣了，這幫家伙平時買個油鹽醬醋，一分錢都能掰成兩半花。
想讓他們主動大批量買酒，不能說絕對不可能吧，但基本很難實現。
可現在……
不過高興的同時，孔父不得不讓自己的臉變得嚴肅。
“各位，實在不好意思，我能理解大家迫切想喝酒的心情。
但現在酒廠的酒已經賣光，你們想買，就只能等新酒釀出來再說。”
眾村民一愣，這才想起孔家酒廠的酒好像被龍阿財這些人全部包了。
于是大家的目光紛紛看向龍阿財，因為他們知道，若自己想立刻喝到紅酒，只能從他們手中轉買。
龍阿財見狀輕輕一笑：“各位，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
你們想在我這買酒沒有任何問題，我也可以轉賣給你們，而且不會多要你們一分錢。
不過有個前提，你們每個人，最多只能從我這買走十斤酒。
這可不是我摳門，和大家一樣，我剛才喝到這紅酒的一剎那，也立刻喜歡上這東西。
不僅我愛喝，我相信我的親人朋友，公司員工，所有人都會喜歡這東西。
所以我要給他們帶回去一些，不然今天可就白來了。”
眾村民聞言均點了點頭。
此刻他們對龍阿財的印象只有兩個字：仗義！
在自己喝到酒的一剎那，他們就知道，孔家酒廠的這些酒，如果真的賣，就算一斤賣好幾百，也絕對供不應求。
所以龍阿財以每斤三十的價格買下一百萬紅酒，可是占了大便宜。
因為在產量有限的前提下，紅酒的價格一定會迎來一波飛漲。
換成自己，就算一斤賣不了一百，也能賣八十九十。
因此再按之前三十塊一斤，是絕不可能轉讓的。
老六忽然問：“孔老哥，之前咱們簽訂的協議，就是我可以將賒欠在你這的錢，以葡萄酒的成本價全換成葡萄酒，還算不算數？”
眾村民先是一愣，接著恍然：
對呀，自己之前好像也和孔家父子簽過類似的協議。
如果不想要錢，可以通過兌酒的方式，進行錢和酒的置換。
而之前，孔家父子訂的這個規定，大家是不屑一顧的。
我將葡萄放在你這兒，你釀成酒后賣不出去，不得不將成酒兌換給我。
所以這個選項，怎么看都是賠錢買賣。
屬于孔家父子為防止還不了錢，為自己留的一條后路。
不過這都是在紅酒出現滯銷的前提下才有的結果。
現在他們的看法徹底變了。
產量有限再加上超越國內頂級名酒的超高品質，孔家酒廠釀的紅酒，火爆大賣已是一種必然。
它的價格甚至有很大概率被抬高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以，只要將自己以成本價拿到的葡萄酒轉手一賣……
發財了，真要發財了！
而這一切，簡直就像在做夢！
誰知下一刻，其中一部分人心中的火焰，便被一盆冷水直接澆滅。
因為孔仁在旁邊補充道：大家從我們這以成本價拿到酒沒問題。
不過這有兩個前提。
一，現階段釀出的紅酒已經賣完，你們想要，只能等下一批。
二，剛才從我爸那邊拿到錢的人，無法從我們這直接換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