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周仁開點點頭:“寶相墨價格昂貴,除非是酷愛筆墨丹青的,極少有人購買。”
“這一年來,也就賣出去這么一點。”
“原來如此。”
不過,這倒是省事了,人少,緝妖司調查起來,也更容易些。
兩人一時無言,劉冕疑惑驟起,以往周老板是個非常健談的人,只要他一落座,便開始推銷各種貨品。
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可此番,兩人落座已經一盞茶的工夫,除了應承,他卻沒有多余的話,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僅如此,他還一直眼神閃躲,不敢和自己對視,若非心中有鬼,絕對不會如此。
“周老板,待我用完,自然會再來購買。”
周老板正在想著他那些糟心事,根本沒有仔細聽,只聽了個話尾,就猛地點頭,唯恐不夠殷勤。
劉冕搖搖頭,只得帶著賬冊離開。
穿過幾條小巷,他在牛一勺家定了幾個拿手菜,讓小廝在巳時末送到許家肉肆。
早間幾人已經約定,今晚就在東市聚會,一邊飽餐,一邊參詳斷案。
劉冕走后,周仁開頹然的跌坐在地,屏風后迅速竄出一個人影,微卷的頭發,黝黑的膚色,讓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
與其他昆侖奴不同的是,此人的左耳上并沒有佩戴金環。
他橫刀于前,獰笑道:“你做得很好!”
周仁開嘴巴哆嗦著,早就被嚇破了膽。
“你,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這你不必知道。”
某人刀尖略一使力,周仁開便一命嗚呼。
…………
另一邊,張玄一和徐文伽已經先一步回到了肉肆家中,他一登上樓梯,便發現了異樣。
他來到窗前,只彎腰一看,就驚道:“有人進來了!”
“什么!”
文伽卸下竹筐,亦快步向前。
只見窗欞之下的地板上,有一層薄薄的香灰,香灰之中半枚鞋印,赫然出現。
“你這是做什么?”她問道。
“預防有人進門。”
“你也看到了,一直有人追殺我,為了防止他們趁我不在偷偷進門伏擊,我才做了這個布置。”
“這樓下是店鋪,人來人往,若想進來,必定會跳窗。”
他定定的看了文伽一眼,坦然的解釋著自己的行為,那眼神頗有幾分深情的意味。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她有些尷尬。
“你可以回去告訴明珪,別再派人來監視我了。”
事到如今,他干脆把事情都挑明了說。
雙拳抱胸,挑釁的看著徐文伽,文伽走到桌邊,背對著他:“你是說,師兄一直在監視你?”
“是啊,這還有假!”
他拿著個掃帚,把窗前掃干凈,指著對面的茶舍,說道:“這幾日,每到夜晚就有一個人在對面屋頂監視我,除了緝妖司的人,還會是哪里派來的?”
徐文伽一臉無辜的看著他,矢口否認。
“沒有,絕對沒有,至少我沒有聽說過。”
“再說……”她突然咬緊嘴唇,沒有往下說,玄一追問道:“再說什么?”
他稍稍欠身,微笑的看著她,見她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補充。
“再說,你就已經是來監視我的了,怎的還需要旁人。”
徐文伽退后幾步,和他保持距離,亦雙臂抱緊。
“你怎可以這樣說,你兩次遇襲,都是我舍身救你,難道,你還懷疑我的身份?”
她下彎的嘴角顯示著不忿,一雙大眼亦滿是憤怒,想到她那些拼命搏殺的身影,玄一便收起了戲謔的神情。
鄭重說道:“文伽,今日我們不妨把話都擺在明處說,我想你也看出來了,現在發生的這些案子,背后可是隱藏了一個極大的陰謀。我深陷其中,已經無法脫身。”
“倒是你,文伽娘子,你既不知道陰謀的內情,又不是緝妖司的人,我勸你不要過分牽扯其中。”
“沒想到,你還挺憐香惜玉。”她露出冷笑,頗有幾分不信。
“是啊,你若是以女裝示人,我會更加憐惜你的。”他口花花道。
“說得好聽,哪一次不是我在救你,你又做了些什么!”她氣結,被他的無賴作風羞的面紅耳赤。
“充當誘餌?”他自我總結。
“你!你!”
她白白的叫了幾聲,卻也說不出什么,某人逗笑夠了,便開始在房間里查看。
就在剛穿越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日日都悶在房間里,不敢出門,生怕被人瞧出異常來。
為了熟悉環境,他將房間里大大小小的擺設都檢查了個遍,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扔了出去。
至于剩下的,他都熟悉的不得了。
賊人偷偷潛入,卻沒有打算傷他,難道,這間房里還有他們想找的東西?
花瓶,食盒子,桌子底下,床沿底下,到處他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難不成,賊人已經找到想要的東西,然后拿走了?
文伽走到書架前,稍稍翻動,看到那些卷冊的名字,十分好奇。
她轉身看著他的背影,心道: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怎的書架上竟是這些大學問書,絲毫不像是個道士。
“誒,這里原本放的是什么?”文伽指著多寶格上的一塊印跡說道。
“這里……”
玄一看著可疑的方形印跡,這是物品長久放置在一處形成的灰塵印跡,書架上放置的東西,像過電影一般在他眼前閃過。
“是地圖!”他驚叫道。
剛到長安的時候,他終日惶惶,許多事情根本捋不出個頭緒,他看到這張繪制粗疏的地圖,根本沒放在心上,便隨意又丟回了架子上,再也沒動過。
如今想來,這居然是一個指示著事件發展的重要線索。
“是哪里的地圖?”
徐文伽追隨著他的眼神,不讓他哄弄過去,某人只得訕笑道:“揚,揚州地圖。”
“揚州!”
文伽轟然跌坐,思緒瞬間飄向了遙遠的江南……
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她可真真不想讓張玄一和揚州扯上關系,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面臨一個抉擇,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明珪,這實在是一個困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