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雪邀功似的在太平的眼前晃,太平只覺腦袋一暈,她的身邊,怎么會有這么無知無覺的小丫頭,瞧她還笑的挺歡的。
“你笑什么?”
“你還以為你有功了,是不是?”太平冷臉,質問月雪,月雪前一刻還興奮的不得了,聽了這句話,那臉登時就僵了。
笑容逐漸變淡、變冷,連聲道:“公主殿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想,私藏了這件衣衫,居然還可以派上用場,很高興。”
“你還高興……”
太平沒有說出來的話,玄一卻都能體會到了。
要不是還顧忌著緝妖司幾人,她這巴掌恐怕早就甩上去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至少,太平的教養還是可以的,不是那種潑婦。
這個月雪也真是夠傻的了,她恐怕還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幫助破案了呢。
其實呢?
人家太平是一心想把殺人的鍋扣到駙馬身上,哪里需要什么證據,只要憑空誣陷就對了。
她難道忘記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了,那些太平教她說的,陷害薛紹的話,那些才是今天應該說的,這衣衫根本就是無用之物。
還不如沒發現的好,這要是依著這條線索再抓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來,大唐第一公主的臉面還往哪擱。
月雪緊張的要命,玄一看這情勢,若是再任由她們敵對下去,非得在這里吵起來不可,那他的偵破大業可就又要停頓了。
“公主殿下,”他轉向太平,恭敬的行了個禮,太平撇撇眼,很不愿意搭理他。
不過,一只耳朵已經留給他了。
玄一會意,只道:“其實這事是這樣的,月雪娘子私藏了陳達開的衣衫,這件事,當初看來雖是不妥,可現在來看,效果還算不錯。至少,我們知道了,這熏香,確實不是公主所使用的。”
“那這件事就有點復雜了。”
“復雜?”
“這又怎么說?”太平有點緊張,嗓子微動了一下,玄一見她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便笑道:“其實,這種熏香,不是產自中原,我以前偶有見過,在長安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是產自中原,那是哪里的產物?”薛紹補充道,玄一掃了一眼,嚯,今天的進展不錯啊!
薛紹還虛扶著太平,兩人靠得極近,沒想到,他的突然造訪,竟還有這樣的收獲。
“這是產自西域的玫瑰露。”
“玫瑰露?”太平疑道。
“是啊,玫瑰是一種西域的花朵,大朵,重瓣,形似牡丹,香氣濃郁。”
“用這種花朵汁液做成的玫瑰露,可是西域的特產之一,一小瓶就可以使用幾個月,只要在衣衫上撒上一滴,保準香氣十天凝聚不散。”
太平聽得極認真,不時點頭:“你怎么知道這就是玫瑰露的?都是從哪里聽來的?”
看來,太平是一個喜歡否定別人的人,明明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還非要用質問的口氣。
玄一訕訕,算了,誰讓人家是公主呢,你能怎么辦?
“貧道前些年云游四方,居無定所,也結識了不少朋友,三教九流的,什么樣的人都有。”
“就有一位西域胡僧,曾經給我看過這種玫瑰露,他們都是用劉琉璃瓶子來儲存這種玫瑰露,只要那小蓋子一打開,香氣瞬時就撲了出來,濃香四溢,令人難忘。”
“那個味道,過了這么多年,我還忘不了,今天這一聞,馬上就對上了,陳達開衣衫上的這種異香,就是玫瑰露。”
“月雪娘子說的沒錯,這種熏香確實是異香,不是中土時興的款式。微臣想來,或許也不是大家閨秀的愛物。”
“若是公主準許,微臣就把這衣衫和那封信一起帶走,總是證物,將來還有用處。”
說著,他就開始慢條斯理的把衣衫疊起來,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眼光時不時的就瞥向太平。
她會如何反應?
他心里急得要命,唯恐太平回過味來,出手阻攔,到時候免不了又是費一番口舌,還不見得管用。
白白的得罪太平而已,當他把衣衫折好,太平卻張口了。
“誰準許你帶走的?”
完蛋,果然沒那么容易。
他迅速換上一個笑臉:“公主殿下,我們要去找人啊,剛才公主殿下也說了,紙條上面的詩詞不是您寫的,這玫瑰露也不是您用的,這就可以斷定,陳達開或許和公主府外的人有勾連。”
“所以,這兩項證物對破案非常重要,微臣需要把它們都帶走,繼續調查。”
他說的義正言辭,一直冷眼旁觀的徐文伽,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說的這都是什么話?
什么玫瑰露,西域胡僧,在這里編故事,他以為,公主會相信嗎!
看他怎么收場好了,她端著肩膀已經做好準備,一旦公主不允,就去請示太后。
太平把手放在天水藍的衣衫上,亦堅定道:“張道長,你為了找到殺害我門客的兇手,也忙了好幾天了,本公主雖然剛才態度不好,可心里也是感謝你的。”
玄一準備好了笑容,就等著太平的轉折了。一向把他看成臭蟲一只的太平,猛然間說了幾句好聽的,只要腦子正常的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女人,肯定沒憋著好屁。
“不過呢,”太平莞爾一笑,身旁的薛紹臉上立刻浮現一言難盡的表情,太平這狀態,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來了,終于來了!
事情絕對不簡單,玄一沒有注意到夫妻二人之間詭異的表情變化,可也提高了警惕。
“你的水平也不過爾爾,我還以為,你有多高的道行呢!”
“你可知道,你主理此案,還是母后舉薦的。”
“當時我到大理寺去找你,可是對你抱著很高的期待,以為只要有你出馬,這案子肯定是三天就偵破了,可現在你看看你,辦得都是些什么事!”
“除了把我這公主府攪得人仰馬翻之外,就揪著這么幾件東西就說我的門客心懷不軌,未免也太過可笑了些。”
一番話說的玄一啞口無言,非不是他不能反駁,只是這些話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太平的譏笑先放在一邊,不過就是個刁蠻公主的閑言碎語,只要左耳朵進,右耳朵冒就可以了。
他關注的重點是武后,這里怎的又有她的戲份?
太平為何口口聲聲說是武后舉薦了自己,他才有參與此案的權利?
太平心直口快,想來,在這件事上,她不會撒謊,況且也完全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