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女人口中,余副堂主得知了張散的名字。
原來,女人的丈夫是清平郡城里任職,是九鼎門四海堂分堂的一個執事。
女人自從生育過后,便一直體弱,以他丈夫的財力,雖然給她買了諸多大補之物,可她的身子還是不見好轉,反而開始生病。
原本只是小病,幾天就痊愈了。可是后來,她生的病越來越嚴重,需要治愈的時間越來越長。最后,她的病已經完全超出了她丈夫的所學醫術。
九鼎門的弟子都會學醫石之術,她丈夫能做到執事的位置,所以醫術自然不是清平郡城那些普通郎中可比的。
所以,她的病,看來只有門中,學了九鼎門頂級醫術的長老或是門主可以醫治,她們只有向門中求救了。
可是四海堂向來不遵堂主號令,他所在的分堂正處于清平郡城,勢力更大,情況自然也更為嚴重。
當今九鼎門門主就是原來四海堂的總堂主,不對他們秋后算賬,已經是看在不想傷了九鼎門元氣的份兒上了,哪里還會管他一個分堂執事的妻子的死活?
她丈夫只是外面的一個普通的執事,手伸不到九鼎門內,更沒辦法靠得上一位長老。
沒有辦法到門內醫治,只有死馬當活馬醫,到處尋訪城里的郎中了。
正當她們絕望之際,遇到了下山辦事的張散。閑聊間,她丈夫不知多少次忍不住向外人訴苦,沒想到張散聽了,卻爽快地答應下來,說他能想辦法求到賈長老那里,為她醫治。
后來,她便來到了九鼎門。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上山之后,張散把她丟在一處破院子里,除了把給她日常所需之外,便不再管了。
已經過了很久了,她眼看著自己的病越來越嚴重,已經熄了治愈的念頭,只想下山和丈夫見一面,這才趁著天冷沒人,跑出來找下山的路。
余副堂主聽到這個張散竟然和賈長老有關,還是育英堂的人,心思不由得活了起來。
安置好那個女人之后,余副堂主便開始查這個叫張散的弟子。
原來,這個張散是育英堂的一個執事,平日里和崔副堂主走的近。近期開始負責下山收繳育英堂資源的事宜。
女人的丈夫,便是與張散對接的,四海堂分堂執事。
查到這里,余副堂主開始笑了起來。不久便開始派人監視著他。
另一方面,他聯系上了舒長老,幫忙醫治那個女子。
不過,可能是拖得太久,也可能原本就無法醫治,最后……
只可惜,無力回天。
不過沒有關系。
余副堂主要目的是她丈夫,至于她,痊愈了更好控制他丈夫,就算是沒有痊愈,也幫她治療過了,在道義上以自己并沒有過錯,也同樣可以收買她丈夫的心。
她的病好不好,其實都沒有關系。
接下來,余副堂主帶她下了山,讓她和丈夫見了面。
路丙作為九鼎門清平郡城地界,四海堂分堂的執事,原本生活安定,只是自從他妻子病倒后,他便開始東奔西走,到處求人,忙的不可開交。
只是求遍了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說沒辦法幫自己聯系長老,救不了他的妻子。
看著妻子慢慢地衰弱下去,自己卻毫無辦法,路丙的心每時每刻都疼的像是撕裂了一樣。
一日,九鼎門育英堂的弟子前來收繳資源,路丙想起了自己的病妻,雖然他只是個小執事,幫不上什么忙,不過自己實在忍不住了,跟他訴訴苦也好。
沒想到,眼前這個人位置不高,卻能和賈長老搭得上關系,而且人也熱心腸,剛聽了自己的經歷便答應幫自己的忙,讓路丙都不敢相信,呆愣了好一陣子。
之后,路丙和張散親近了不少,張散經常提起路丙妻子的狀況,張散偶爾提的一些小小的要求,路丙也會盡量滿足。
可是漸漸地,路丙發現,他為張散做的,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職權范圍。他開始有些不安,不過這些還是可以掩蓋過去的,畢竟張散還救過自己的發妻。
可是后來,路丙又發現了不對,張散從來不讓妻子和他見面。剛開始路丙以為是妻子正在治病,身子不方便。可是后來路丙發現,妻子連封信都沒有。
路丙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安慰自己,妻子的病況還好,正在接受賈長老的治療,恢復的很快,馬上就能見自己了。
可惜,自欺欺人永遠解決不了問題,他的疑心反而越來越重。他終于忍不住去問了張散。
卻讓他沒想到的是,張散只是在利用他,更是拿妻子的命來威脅他。
更何況,他早就深陷泥潭,幫著張散做了太多事,沒有辦法再脫身。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路丙開始絕望起來,對妻子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張散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再過問,不再反抗。
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路丙回到家時,只見一個帶著人皮面具的黑袍人,和一個衣著整潔卻蓋不住滿臉衰敗之意的女人站在院中。
路丙看著女人枯槁的面容,說不出話來。待到回過神來,不知何時,自己已淚如雨下。
昔日一別,想不到再見時,竟恍若隔世。
路丙見了妻子的最后一面后,才走回院子里那個黑袍人的面前,深深一拜。
得知眼前之人的請求,路丙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雖然他明白,這也只是個交易。
路丙整理好了這些年來,張散讓他做的事的記錄和賬本以及一些其他的證據,同張散這些年來在清平郡城的行蹤,交給了黑袍人。
過去這一年里,九鼎門在與新崛起的無量府的斗爭中損失慘重,不得不大開山門不計出身的招收弟子。
過后不久,一個人拿著黑袍人的信物前來,要路丙在自己這里給他安排一個職位,并交代了黑袍人的安排。
那個月低,張散來的時候,路丙在錢袋上涂了紫香花的花粉…
余副堂主回憶著這些年來的一幕幕,默然無語。不知何時,自己竟然然變成了一個追逐權勢、如此冷漠無情的人。
不過,為了將來的長老之位,這一切都值得。
他并沒有思考太久,因為門主剛剛下達了命令,令他盡快查出,那個行腳商人到底在哪,那個地字號房的人,到底是不是無量府的人。
其實,就算不是門主的命令,他也會盡快查清楚的。
余副堂主當初在那個四海堂分堂中年執事身邊,安排了人,只是為了方便跟蹤張散,看他去了哪兒、做了什么、跟誰打交道。
可奇怪的是,他派人跟了張散那么久,張散每次都把東西賣給不同的人。而且他每次掌控的尺度也剛剛好,既不會觸犯了誰的利益,導致旁人插手,門派怪罪下來,也不會有太重的懲罰。而且他克扣的對象里,也沒有特別有分量、足以招致足夠影響力的人。
于是,余副堂主不能打草驚蛇,只能靜待時機。
很快,機會便來了。
余副堂主聽到消息,這次門派招收弟子時,有一位練武資質絕佳的弟子,這對他來說還不是好消息,因為資質好的弟子往年也不是沒有,這些年也出現過幾個。
對他來說,真正的好消息,便是這位第子乃是逃難之人,身體根基受損,不能馬上加入內門,而是要作為記名弟子,留在育英堂觀察六個月。
于是,余副堂主便深夜找駐守藏書塔的舒長老商議。
因此,便有了那一日眾目睽睽之下,舒長老批評張散之語。
舒長老自然是明白張散是什么人,作為一個堂堂的長老,聽聽那些馬屁也沒什么,若是當真“關愛”,私下里說豈不是更好。
若不是另有目的,堂堂一門長老,又怎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等事來。
張散帶王真一隊,也是余副堂主安排的。至于之后的事,他也插不上手了,也只有靠老天幫忙了。
幸好,老天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之后,張散到四海堂分堂執事那里時,余副堂主沒有放過這次機會,沒有驚動張散,悄悄地把這次與張散做交易、那個留著八字胡的商人抓了起來。
余副堂主原本的打算,是跟那個商人做個交易,那個商人拿出他和張散這次交易的賬目,順便再偽造以往的賬目。而余副堂主,則不計較商人的罪責,還答應給他一筆銀子,順帶著在張散那里賺的也歸他,并送他出城。
一切都很順利,他原本已經在接應地點準備好了,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商人竟然沒有來。
看到從天福客棧升起來的信號彈,他的手下只好撤退。
讓他更加沒想到的是,原本完全不在考慮之內,一個地字號房的人在這個時間點出奇地消失……
余副堂主越想,腦子里越混亂,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之內,怎么偏偏出了意外,而且還是這般致命的兩個意外,這個人若是逃了還好,可若是落在了別人的手里,尤其是崔副堂主的手里,那自己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