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十一年（1638年）五月，松江府，川沙堡。
三年來，數萬明軍著這里集合。
馬祥麟、秦翼明帶領的兩萬石柱兵，曹變蛟帶領的一萬騎兵，曹鼎蛟帶領的三千炮營。
如今，整軍待發。
大明內閣次輔，建極殿大學士、加吏部尚書銜、左柱國、太保兼太子太傅李沅李大人也已經三十歲了。
在臺上看著眼前黑壓壓的眾將士，感慨萬千。
在年后的二月，朱慈炫結婚了。
二月七日，黃道吉日，大興帝朱慈炫迎娶余杭俞家的小姐俞英杭。俞家世代官宦之家，雖然近年沒有人為宰為輔，但憑借幾代人的積累，在朝中、在浙江、南直隸各地都有相當的影響力。
俞英杭被冊封為皇后。
和俞英杭一起入宮了，還有察哈爾親王的妹妹娜木布泰被封為貴妃，陜西綏德王翩羽、四川重慶府劉昕，俱是官紳家的女子。
李沅清楚地記得，那天朱慈炫表情郁悶的樣子。
朱慈炫已經是十三歲的半大小子，私下向李沅抱怨：“師傅，這選妃沒什么意思，早就定好了的……我就不能像你一樣嗎，我也要自己選！”
“你不同，你是皇帝啊……等下，王淑妃不就是你自己選的嗎。”內閣給皇帝圈定的兩個漢人妃子，陜西和四川各一人，本來陜西籍的人選是臨洮府的馬姓女子，但朱慈炫看上了綏德的王翩羽。
原因么，很簡單，王翩羽樣貌在這次備選女子中是最漂亮的。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綏德這塊陜西山西交界的小府，卻是向來出俊男美女的地方，王翩羽正式綏德府米脂縣人。
王家在陜西的影響還行，但主要在西安、延安、慶陽三府，對西邊靠近河西邊疆的臨洮、鞏昌、平涼幾個地方沒有馬家有影響。
朱慈炫也不小了，他要任性一回，孫承宗和李沅總不能在這種小事上阻攔他。
馬上就能親政了呢。
參加完朱慈炫的大婚慶典，李沅就來到了松江。
和建奴終有一戰，希望是最后一戰。
約定，六月一日開始，大明傾國之力，向建奴發動全面進擊。
將由曹文詔、盧象升率先在漠南向蒙古科爾沁部進攻，接著七天后之后吳阿衡率遼東軍向海州、連山關兩個方向進攻建奴本部，祖大壽、吳襄率關寧軍進攻海州，戚云龍率東江軍進攻連山關。并有水師在漢城附近海域，威脅建奴統治下的朝鮮。
但李沅怎么遠離主戰場了，到松江了呢？
還集結這么多部隊？
當然不是在遠方為前線的將士加油。
現在進攻建奴的是三個方向，李沅要補上，四面包圍。
目標，圖們江！
同樣是六月一日，不是公歷紀年，當然不會是兒童節，此刻的松江氣溫已經很高，還好，最近江南下雨了。
在大雨之中，沒有傘。
李沅在黃浦江一個臨時修建的碼頭，目送一對一對的士兵上船。每一對士兵經過他的身邊，都會停下來，右手叩擊左胸，齊齊大喊一聲：“為了大明！”
李沅同樣的動作，回以：“明軍威武！”
記不起喊了多少遍，右手也已經如機械一般，整整一個下午，所有人才上了船。李沅的喉嚨已經沙啞，但必須堅持，最后一隊士兵上船，謝寶慶趕緊打傘過來。
這次出征，別說馬靜妤不準跟著，湘琴都沒帶。大家都不帶女眷丫鬟，李沅作為主帥，也以身作則，體現官兵一體。另外，這趟出征非同一般，不是去長白山天池游玩，萬一有個閃失，帶上女眷反而害了她們。
李沅也不是從小錦衣玉食的人，行軍打仗該吃的苦試試吃得的。
謝寶慶一邊護著李沅準備進碼頭附近的房子歇息一陣，一邊嘟囔著：“哪有閣老這么辛苦的，在雨里站了一下午的？”
李沅擺擺手，輕輕推開寶慶，不去碼頭的屋里，直接濕漉漉地上船！還沒駛離港口的一條大船，船上的士兵看到李沅和他們一樣的上船，大聲歡呼起來。
“李閣老！李閣老！……”
李沅微微揮手和他們致意，大踏步地上船。
既然已經做了一下午的“戲”，就把這場戲做足了。
大雨滂沱，大明渡劫。
從年初開始，上海市舶司已經有意識地減少五六七三個月的運量，將運量或者提前或者延后，將運力空了出來。
此刻，近四百艘的荷蘭式運輸大船變成了運兵船，將三萬多人，一萬多匹戰馬，七門紅夷大炮，一百門弗朗吉炮，無數的糧草輜重，裝的滿滿當當。
從松江出發，從長江、入東海、走朝鮮海峽，進入鯨海！
鯨海是大明建國之初，洪武年間建立奴兒干都司時候，對其東面這片海域的稱呼。但此刻，大家都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這么一片海域，也幾乎是沒有人知道它是和東大洋有海峽相連的。
但李沅知道啊，圖們江口，華夏地圖上最遺憾的地方之一，后世的李沅看到圖們江口這片地方所謂三國邊界的劃分，肺都要氣炸了，太欺負人了。
所以，沒法不印象深刻。
李沅要說服其他人，他為什么要插到圖們江口去，他怎么知道船往北走，可以行船，能插到建奴背后？
很好辦。
拿出《坤輿萬國全圖》就好了。
這張萬歷年間的地圖，清晰完整地標注了鯨海和東海的關系。在朝鮮海峽上標注了濟州、對馬，在朝鮮半島的北邊境，標注了一條無名的大河，大河邊上，標注了“女直”。
在海上，李華梅和鄭芝龍的“水師”全程護航，在之后的李沅新松江軍所有的后續糧草輜重、兵員補充、情報溝通，也全部由李華梅的船隊負責。
李沅在六月中旬抵達琉球，短暫歇腳，和李華梅他們交代注意的事項。
真快啊，李無邪已經有十一歲了！
李沅感覺對不住的孩子就是他了，這十一年間，就沒見過孩子幾次面。所以，李華梅要他拜見這個“舅舅”的時候，李沅不知道該說什么，手忙腳亂也拿不出一件合適的玩意出來，這次心思都放在出征上，沒有準備。
最后解下自己的佩劍來，塞到了孩子的手里。、
李華梅談了一口氣，這叫什么事兒……哪有送半大孩子利器的。
李無邪倒很喜歡，對這個舅舅雖然不太親熱，但這個禮物很合他心意，男孩子嘛，哪有不喜歡刀槍棍棒的，而且這把劍至少裝飾的真的漂亮。
李無邪出門找鄭成功玩，但鄭成功現在沒空理他。十四歲的鄭成功已經開始跟船出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