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嚇不輕,因為他原本想對著狼說“納命來”,然后出口之后,卻是“嗷嗚嗷嗚”兩聲怪叫,配合著自己擠眉弄眼和齜牙咧嘴。
這已經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八九很清醒且很清晰的知道,自己這配合著表情的立體式語言,要表達的意思,正是狼語言之中,充滿挑釁的“殺了你”的意思。
“我...我不但能聽懂狼語,還會說了?天!我啥時候掌握的這門外語!沒記憶啊!”
沒時間糾結這件看起來并不大的事情,八九收拾膽氣,準備爬下樹,與殘狼一決高下。
他已經很饑餓,決不能拖延時間,否則只會對自己更加不利,沒人能和狼比拼耐心和耐力。
下面那只殘狼很顯然聽懂了八九的挑釁,它脖頸后背的毛都炸起來,讓它看起來更加雄壯許多,兩只耳朵好像衛星天線是的往前罩過來,呲著呀,向前兜著嘴唇,雙眼倒豎,盯著八九的一舉一動。
按理說,一只孤狼,尤其是有傷在身的殘狼,遇到手里拿著木棍武器,體型遠超它的人類,第一時間會選擇后退,觀察后大多會選擇退去,等待時機再做偷襲。
按照八九的猜測,這只殘狼應該也是這種反應。
不過出乎八九預料的是,這只狼沒有逃走,它甚至沒有后退半步,只是兇狠的看著八九,眼神之中全是果決。
八九有點后悔爬下樹來,因為這只殘狼看意思是要拼命,這完全不符合狼的生存哲學。
一頭瘸腿饑餓的孤狼,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真的并不可怕。
以至于它自己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只孤狼壓根沒有旁敲側擊,而是選擇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腰部高高拱起,猛地彈向八九。
那一刻,八九似乎在寂靜的夜里聽到孤狼還留著血的瘸腿發出一聲骨斷裂的脆響。
“嗷嗚!”
那是沒有任何語言含義的吼叫,是完全疼痛和悲涼的宣泄。
荒野里,難有憐憫,只有勇者勝。
在這個時候,八九已經忘記了恐懼,腎上腺素讓他眼中只剩下拼命。
“吼!”
他堪似癲狂的怒吼一聲,手里的木矛直直的遞了出去,直奔半空殘狼的腹部扎過去,那是狼身上最柔軟脆弱的地方。
“噗!”
一朵血花在月色下綻放。
殘狼身體的慣力,正迎上刺來的木矛,二力合一,讓尖利的木矛完全貫入了它的腹腔。
這一撞之下,八九也是掌心一燙,木矛蹭過手掌,尾部撞在他的肚子上,讓他“唉喲”痛呼一聲,摔倒在地,向后滾了一圈,疼痛和恐懼讓他禁不住戰栗。
生死之間的搏殺,往往總是簡單的一個照面。
蒼穹外,觀察保護中心島八九的巴別人緊張的額頭冒汗,他的手指就貼在一個紅色按鈕的上面,只要八九稍有危險,他就會按下去,讓那只殘狼死于地升球形閃電。
若不是耳畔園長琳別一直讓他等一等,或許那只殘狼在躍起的一瞬間就會被電炸成熟肉。
當他們看到殘狼倒在地上戰斗站不起來的時候,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琳別揉了揉緊張而有些疼的額頭,自言自語感嘆道:
“真的是神獸人類嗎?臨危快速制造簡單的工具,這樣的能力,動物界可非常罕見的......”
使用工具,這并不是人類獨有的能力,其實大自然之中,有這樣能力的生物還有一些。
烏鴉喝水并不是童話,而是真實存在的。蜜獾利用木頭做梯逃生,也是活生生的視頻例子。非洲大猩猩可以利用木棍打斷襲擊豹子的腰骨。老鷹會叼著燃燒的木棍在森林里放火,只為了吃燒死的動物,但這都是使用工具,能夠制作工具的,恐怕只有黑猩猩一種動物可以辦到。
然而現在在巴別人的生物學領域里,又多了一種生物,那就是還未定性的,八九所屬的生物。
八九疼的后背全是冷汗,木棍懟在肚子上的鈍疼讓他好一會不敢呼吸。
緩過勁來后,他弓著腰站起來,緩步走到那只抽搐彌留的殘狼身邊。
鮮血已經染紅了殘狼周圍嫩綠色的野草,無論紅色還是綠色,原本都是生命的寫照。
那只殘狼已經無力轉動脖頸,它斜著眼,看向八九,眼神嘴角竟似乎充滿了諷刺,只是不知道這種諷刺是對著誰。
八九看著抽搐的殘狼,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憋悶感,不知道是想對殘狼解釋什么,還是為了安慰自己,他看著殘狼的眼睛,聲音低沉道:
“你可以逃走的,那樣你就不會死。”
他想說的話,變成了“嗷嗚”的嗚咽,那是狼的語言。
殘狼聽到這叫聲,眼中的諷刺意味更濃了。
然后,它笑了,嘲笑著,聲音低吟。
八九聽懂了殘狼最后的嗚咽:
“這是他們給我的宿命,蠢貨!”
隨后,殘狼氣絕。
只留下一臉迷惑的八九。
“宿命?什么宿命?狼也信鬼神嗎?它們也有自己的信仰嗎?給它宿命的是誰?”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殘狼彌留遺言之后,八九不由自主的看向周身的夜色,他有一種感覺,似乎那茫然黑暗之中有無數只眼睛在盯著自己,覬覦著自己的一切。
這種感覺就好像行走夜路時,總是不期然回頭觀瞧,明明什么都沒有,但是總能感受到那種無形的跟隨和窺伺。
看到這一幕的巴別人心中感覺到驚訝和獵奇。
這就好像我們人類看到小狗會做算術題一樣,驚訝于野生動物的智商,但那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來觀察,巴別人也是一樣的角度,此時此刻的他們看八九,最多和人類看猴子猩猩差不多。
讓琳別有些詫異的是,在八九體內傳來的數據顯示,這個疑似人類的生物在殺死威脅自己生命的殘狼后,反饋回來的竟然不是喜悅,而是一種暫時還無法判斷的平靜,有些壓抑的平靜。
不僅是琳別無法判斷,就是八九自己,當他看著殘狼斷氣的尸體時,也無法判斷自己的心情。
有一絲疑惑,有一點悲涼,偏偏沒有劫后重生的喜悅。
以至于這種情緒讓他把這只殘狼變成自己食物和衣服的心思都淡了。
不過淡歸淡,肚子餓是正事。
八九自是不會放過這么好幾十斤的肉食。
“雖然你慷慨赴死給我省了很多麻煩,不過殺死一只野獸,吃了它,才是對大自然規則最大的尊重和遵守,浪費才是違背,我是個守規則的人。”
自言自語著,緩過勁來的八九左手提著木矛,右手拽著狼尾巴,盡可能快的朝著那片平坦的沙灘走去。
當腳踏在沙灘上的那一刻,八九覺得浪費一只狼的幾十斤肉,似乎也不算是違背大自然的規則,偶爾浪費一下也沒什么不好的。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小海灘上能吃的東西簡直太多了。
別看地方下,最多也就一二百平米的豁口沙灘,但是上面被自己腳步聲驚的到處亂串螃蟹,海浪邊緣處,退潮露出的礁石上貼滿了老大的貝殼,右手旁不遠處,一只海龜正在埋著自己剛下出來的龜蛋......
這樣的環境下,自己還需要吃肉柴少油的狼肉嗎?這玩意兒攜帶的病菌可是多的嚇人,反觀海洋生物,倒不是因為多干凈,而是海洋生物的寄生蟲大多不能寄生溫血生物,所以大部分生吃問題都不是很大。
于是,他立馬成了一個不守規則的人,在沙灘靠邊的地方隨意用手刨了一個大坑,把狼尸蜷縮著放進去,再把沙子埋好,弄了一墳尖。
其實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明日里一次漲潮退朝后,這狼尸便會被浪潮吞入大海,成為海洋生物的口中餐。
但是,這一幕看在巴別人的眼里,卻有著決然不同的含義,尤其是琳別。
琳別看到這場景,翻看著光幕上關于人類考古的一些壁畫和雕刻,他發現,海灘上那疑似人類的生物,現在做的一切,與一些壁畫上面的記載很相似,似乎是一種祭祀,就和他們后別教的祭祀一樣。
于是,琳別很肯定的判斷:
“這個生物一定是人類,而狼,就是壁畫上,與人類協同狩獵的那種生物,否則他斷不會殺死殘狼,再給與埋葬和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