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雖然準備走,卻不是立刻,還要等相云開準備好,出使并不是立刻就能走的。
蕭君夙下午一個人都不見,就陪著穆九,喝茶聊天,要么任性的抱著她不撒手,黏人得有些過分。
知道蕭君夙舍不得,穆九就難得的縱容她一次,結果第二天早上她是被蕭君夙抱著送上馬車的。
穆九并沒有那么多愁善感,但到底蕭君夙是不一樣的,伸手主動勾住他的脖子:“燕秦之事,事關兩國,你公事公辦,無須顧忌我,但只有一點,我不許你去戰場。”
她喜歡他,所以有這么一份私心,可若他去了戰場,她定然不會手下留情,更別說還有衛金他們。
之前礙著他跟穆九的關系,他們不違逆穆九,但上了戰場,他們就絕不會留情,就算是穆九也無法命令他們,而穆九也不能要求他們在戰場上還講人情,否則她怎么配做衛策的女兒?
蕭君夙聽得心口暖意潺潺,他知道穆九涼薄,對他的感情并不如他心口的炙熱澎湃,但她能在原則之外有這么一份私心,足以證明他在她心里是不同的。
“好!”
輕輕拂過她絲綢般的墨發,溫柔的吻著了吻她的發梢:“一定保護好自己。”
他知她強大,但這世上就算強大也不代表絕對的安全,況且她去的還是戰場,他如何能不緊張?可阻止不了。
尤其是如今戰爭還是秦國挑起,他更沒有底氣去阻止。
穆九走了,沒有回頭,只是從馬車伸出一只手揮了揮。
蕭君夙抬手覆在胸口,那顆同心石掛在那里。
等穆九走遠,蕭君夙才轉身,面前是巍峨的秦國宮殿,宏偉森嚴,代表著秦國幾百年的統治和威嚴。
秦國的帝位,無上的皇權,秦國幾百年的基業,秦國的百姓,可這些......于他何干?
他是蕭戎之子,母親不過是裴家的女兒,與這秦國的皇權本無關系,可因為贏澤對他的恩情,他來替他扛起這份責任,甚至還用了秦國皇子的身份。
可明明是裴皇后毀了他生母,讓父親至死都痛苦。
如今他又為了秦國,與自己心愛的姑娘背道而馳,若燕秦之戰不止,這一生他是否就不能娶她為妻?
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財富,只有得到過的人才有資格說不屑,而他已經得到過了,男人的野心、權力、財富,無上的尊貴,都擺在他面前,唾手可得。
表面看來,這就是一個選擇題,一邊是江山、權力,一邊是與心愛的姑娘漸行漸遠。
一份感情與一份皇權帝位,只要是個有野心的男人都該會選擇皇權霸業,可在蕭君夙這里,這秦國的一切與穆九放在天平上根本不值一提。
天下王侯輩出,帝王雖尊貴,可真要換,何其容易?看看秦帝,雖然依舊還是秦帝,可十多年,生不如死,不人不鬼,什么尊榮權力,都像是一場笑話。
而不管天下皇權如何尊貴,穆九那樣的姑娘,卻只有一個。
從宮門走向龍章殿,蕭君夙的腦海中想起的是曾經與穆九的點點滴滴,那個邪肆張揚的姑娘,慵懶散漫,憋著一肚子壞水,壞的時候是真壞,和慫起來也是那么的獨特狡黠,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絲絲牽動他的心弦。
她兩世為人才遇見他,而他一生冷漠,也不過有一個穆九入了他的心扉,簡直就像是天定的緣分,注定他們要在一起,而她前來就是為了遇見他,他又怎會放手?
明明在東陵之前都是好好的,可自從贏澤將他綁來,他似乎無法做自己了。
面對穆九之時,總是心有愧疚,再也無法如以前那般,滿心滿眼的去寵愛她、欺負她,而她對他也仿佛隔了一層什么。
廣繡輕拂,仰頭看著面前壯觀宏偉的宮殿樓宇,秦國,他要報的仇已經報了,贏澤當年為了救他被喂藥,受了十多年的折磨,他該報的仇,該還的恩,總該有一個了結。
一個侍衛急匆匆跑來:“殿下,華家主在東宮等您。”
華決明一心研制藥方,如今應該是有答案了。
步伐不由加快,回到東宮,華決明還在給贏澤施針,一套針法完成,收了針看向蕭君夙:“殿下來了。”
起身,拿起旁邊一個盒子,盒子中,三枚赤紅色的丹藥。
丹成了,本就是華家的藥方,想要煉制并不難,只是:“試藥的人,都死了,丹藥雖成,但救不了太子,眼下施針還能保住太子一絲生機,可若是服下,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蕭君夙看著躺在那里的贏澤,突然想到了昏睡七年的衛策,他沒見過,但想來也就是這樣了。
華寅每日施針保住衛策的生機,而穆九用七年的時間等一株優曇缽羅花開,終于練成了九轉還魂丹,一夜還魂,南柯一夢。
蕭君夙跟贏澤之間有兄弟情,若是贏澤死,他也不會好受,想象一下對衛策那般依戀執著的穆九,在衛策服下丹藥卻死了的時候,她是多么的崩潰絕望?
不吃,就只能這樣躺著,但好歹還是活的,可吃了,九成的死去賭他一成的活。
蕭君夙眉間漸漸凝重,華決明在等他做決定,可這樣的決定,哪兒能輕易的說?
“華家主,太子的身體你清楚,若是不吃藥......能維持多久?”
華決明也不敢拿藥去賭太子的命,將藥收起來,想了想道:“五年,只要每日施針,這一口生機和維持太子五年,但五年之后......”
五年之后,他怕是也沒辦法了。
五年?華寅卻維持了衛策的性命七年,該說不愧是華家的天才嗎?
“華寅找到了嗎?”
“找到了,已經趕回來,不過也許還要兩三日才到。”
蕭君夙拂袖:“那藥先放著,等華寅回來再議。”
華決明顯然也是這個意思,雖然他這個弟弟鉆研邪門歪道,乖張無忌,可在醫術上的天賦是整個華家都無人能比的,便是他也自嘆不如,如今他確實無能為力,就只能寄希望于華寅了。
蕭君夙去了穆九住的寢殿,太子妃的寢殿,贏澤雖然嘴上說要搶穆九,但他其實更清楚,他已經沒那可能了,他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有哪些想法。
而贏澤死了,太子之位會是蕭君夙的,他會成為新的秦國太子,名正言順的登上秦國帝位,穆九會是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
然而這一切,他從未覺得是多么的尊貴美好,這秦國的后宮太臟,他哪兒舍得他的姑娘被圈在這里。
“來人!”
“殿下。”
“將秦國宗室所有未成年嫡子的名單拿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