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泛紅,夜幕緩慢向東方大地籠罩。
光影在這棟小院子里投射出長長的影印。
院子一角,雷軍跟方年相對而坐。
在申城勉強算是東道主的方年再次當了回賓客,讓不遠千里跑過來的雷軍請客。
餐點還在準備中,兩人邊喝茶邊閑聊起來。
雷軍隨口說道:“剛才方總是特地讓尼爾在申城多留兩天吧,隱約聽說過你們有個合作。”
風和日麗的上午,輝騰平穩行駛在鄉道上。
陸薇語略有感慨:“剛才我還擔心你會在正常公路上危險駕駛呢。”
方年瞄了眼陸薇語,故意不滿道:“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會這么不靠譜嗎?”
“不會。”陸薇語連忙道。
叨咕著,輝騰就開到了湯陽。
方年將車停在村外,跟陸薇語背著包徒步走進湯陽。
路上,陸薇語開口問道:“你說吳塵小朋友到底會是在讀二年級還是重讀一年級。”
“你是想跟我打賭嗎?”方年笑道。
陸薇語飛快的道:“沒有。”
她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很快,兩人就走過了湯陽小學,與8月份相比,現在的湯陽小學新校區已經徹底投入了使用。
陸薇語還特地走進去看了看,教室里擺滿了新課桌,黑板上還有未擦掉的粉筆字。
一旁的方年開口說道:“據說慈善分會9月1日又來了一次,不過這次來的只有少數幾個人,拍了些照片發了新聞通稿。”
沒等陸薇語開口,方年接著又說:“這次你見到吳塵后可能會有點意外。”
陸薇語疑惑的啊了聲:“怎么說?”
“到吳塵家你就知道了。”方年神秘一笑。
他決定還是先給陸薇語留點驚喜。
再十幾分鐘后,方年跟陸薇語再次走到了吳塵家門口。
剛過茅草屋旁的長屋,陸薇語就看到了茅草屋門口坐著的小女孩。
竟穿著藍綠交接的校服,看起來還挺合身的!
陸薇語眉毛都跳了起來,吳塵眼尖,看到了陸薇語跟方年,連忙起身笑嘻嘻的道:“小語姐姐,方年哥哥,你們來啦!”
“我還想你們國慶節放假會不會再來鄉村自由行呢。”
又嘰嘰喳喳的說:“小語姐姐,我沒說錯吧,這個詞太難記住了。”
“我去喊奶奶多煮些米。”
吳塵還是跟以前那樣,手腳勤快,也還是赤著腳丫。
都沒等方年跟陸薇語開口,就跑進了屋內,接著飛快出來,帶上了兩條板凳。
吳塵開心的道:“小語姐姐,你坐。”
陸薇語依言接過小板凳坐下,看著吳塵白凈了不少的臉蛋,以及還是臟兮兮的腳丫,笑著問道:“吳塵妹妹,你現在上幾年級呀。”
“二年級,我暑假提前學了一年級下冊的課本,又提前學了二年級上冊,老師都夸我可厲害了!”吳塵驕傲的道。
童聲清脆,天真可愛。
聊了幾句學習上的事情,陸薇語終于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們怎么會有校服的?”
“你不知道嗎?就是跟你們一起的人送過來的呀,每個人六套,夏天、秋天、冬天每個都有兩套的。”吳塵奇怪道:“我當時還想你跟方年哥哥怎么沒來。”
陸薇語哦了聲,認真解釋:“你方年哥哥上學,姐姐上班去了。”
方年知道陸薇語還有疑惑,插了句嘴:“新聞通稿上說,是一個企業聯系捐贈的,你回去可以查查。”
這件事情當然是方年的手筆。
也是8月份在申城那些時間里,做的為數不多有意義的事情。
‘貪好玩’當時發展相當良好,于是聯系了慈善分會,以公司名義捐贈了一批校服,其實涵蓋了四個季節。
考慮到學生身體發育情況,沒有備太多。
怎么說呢,換算成人民幣差不多是十五萬,但捐贈形式是物資,就還挺好。
這才是方年會知道9月1日慈善分會又來了一次湯陽小學的原因……
這次陸薇語學聰明了,帶的都是文具、課本。
而方年就不一樣了,他精挑細選了幾本課外讀物,比如《唐詩宋詞》《三字經》,還有通俗本的兒童歷史讀物。
顯而易見的是,吳塵更喜歡方年帶來的讀物。
不過小孩子還挺會照顧大人情緒的:“謝謝小語姐姐,也謝謝方年哥哥。”
嘴甜甜的,還特地把陸薇語放在前面感謝,一副順帶提一句方年的樣子。
但手上卻緊緊抓著方年給的讀物翻了起來。
文具與課本雖然也拿在手上,不過沒動。
陸薇語:“……”
她望向方年,用眼神一個字一個字表達:“你!是!故!意!的!”
……午飯還是吃得蔬菜,這個季節蔬菜很多,吃得噴香。
午飯后,陸薇語饒有興致的帶著吳塵讀了一小段歷史。
臨走前,陸薇語蹲下去,捏了捏吳塵的臉,認真道:
“吳塵妹妹,姐姐跟哥哥下次再過來可能就要很長時間了,你得好好上學,天天向上。”
吳塵理解的點頭:“好的!”
接著像個小大人一樣用十分認真的語氣道:“我知道小語姐姐跟方年哥哥都很忙,等我長大了,一定會記得去看你們的。”
陸薇語被吳塵認真的語氣逗樂了,笑著道:“沒那么久,頂多到元旦我們還會再來的。”
吳塵哦了聲,開心起來:“好呀好呀,元旦見。”
“嗯。”
揮著手告別后,方年跟陸薇語走了二十來分鐘,才到停車的地方。
路上陸薇語故意咕噥了兩句:“下次再來我們得先交換一下!”
“你就是故意的。”
方年笑而不語。
上車啟程回申,聊了幾句閑話后,方年忽然問:“你還是不想要更了解我嗎?”
“你今天已經提了兩次,昨天又特地說過,如果你隱瞞了我很多事情,我會怎么想,總給我一種……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感覺。”陸薇語語氣認真道。
方年挑了下眉頭,問:“所以你是沒準備好嗎?”
陸薇語略作沉吟,最后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吧,如果……那什么的話,我肯定會主動問的。”
“啊這,現在還不算吶。”方年故作吃驚道。
陸薇語撇撇嘴:“不算!今天早上是你耍賴!”
方年:“……”
他尋思自己要不要服個軟,說出醞釀了兩輩子的話。
陸薇語的意思很顯然,她就是想聽方年說‘喜歡’,然后才在一起,或許天底下的女人大抵都這樣。
方年咂咂嘴,最后道:“那你等我布置布置,高低給你整個浪漫活。”
陸薇語皺著鼻子哼了聲:“才不稀罕。”
剛上高速,陸薇語跟方年說著話,便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
午后本就易困,再加上早上四點就起來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停下來過,陸薇語會犯困很正常。
見狀,方年故意調侃道:“小語姐姐,您老年紀大了,要不休息一會?”
沒等陸薇語開口,方年就飛快的調節了座椅靠背,并調節了副駕駛位上的通風與按摩功能。
有句講句,現在這個年代的汽車多數還未太重視后排乘客艙的體驗。
比如這款256萬的輝騰W12,后排座椅僅有前后調節,連靠背調節都沒有。
功能也僅有加熱,不帶通風、按摩。
陸薇語硬生生憋回去到嘴的話,哼出一聲:“嗯哼”
感到舒服的陸薇語面露吃驚:“這車……還有按摩這種高級功能?”
方年余光瞅著已然半躺著的陸薇語,笑了:“很奇怪嗎。”
“可這不就是大眾嗎?”陸薇語還是認識大眾這個品牌的。
方年一本正經道:“是的,只是大眾而已。”
接著又說:“你先打個盹兒,等你醒來說不定我們已經到申城了。”
陸薇語哦了聲,想了想,又說:“那你一個人開車沒人說話,會乏累吧?”
聞言,方年就滿意的點點頭:“算你還有點良心,不過像我這么優秀的人,會被你關心,也很正常。”
“he腿!”陸薇語那個憋回去的白眼終究還是丟了出來。
心里嘀咕了幾句:“我這到底是喜歡了個多不要臉的人?”
“我今天早上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說那種話吧!”
“他又不講喜歡我,年紀不大,心思還挺多!”
“算了算了,我是個要臉的人,暫時先將就一下,哼”
明明是在心里嘀咕,嘀咕到最后,自己個還美了起來。
也不知道自己還美個什么勁兒。
方年把車內的音樂調為舒緩型,陸薇語便閉上了眼睛,嘴上道:“那我真打盹啦。”
“好。”
說這話時,方年臉上有些許懷念的神色。
上輩子他每次都是在陸薇語開車時,慢慢睡了過去。
沒想到這輩子換了個兒。
這時,方年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瞄了眼號碼后,戴上藍牙耳機接通。
“方年,你在哪里呢!”
方年略有困惑,用方言回答道:“在申城吶,要不然我還能在家呀!”
那邊廂林鳳哦了聲:“那行,你告訴我個地址,我坐車過去!”
方年驚呼出聲:“啊?!”
林鳳不慌不忙的道:“我代表全家人來申城看看你,陪你過中秋節,順便給你過生日,怎么樣,兒子,開心嗎?”
方年愣了幾秒,然后才開口:“您怎么也沒提前說一下,現在在哪?”
“我剛下飛機,在虹橋機場呢!”
“你居然會自己坐飛機了?”
“怎么說話呢,你都帶我坐了那么多回,我還能不知道嗎?”
“哦,那你從機場出來后稍等,我想辦法過去接你,虹橋機場距離復旦很遠,到時候搞錯了,找都找不到。”
“也行。”
掛斷電話后,方年稍加思索,最終還是撥通了關秋荷的電話。
他現在距離申城還有195公里遠,肯定是趕不及的。
方年倒也不是沒想過找溫葉,雖然輝騰被他開出來了,但公司還有帕薩特。
但僅一秒鐘方年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溫葉是他秘書這就不說了,溫葉年輕也不說,關鍵是溫葉那可以波瀾壯闊的光景,方年真怕林鳳女士誤會。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出了關秋荷調侃的聲音:“怎么,跟小女友度完假了?”
方年直接道:“荷姐,幫個忙,我媽忽然來申城了,現在剛下飛機,在虹橋機場,能麻煩你去接一下嗎?”
關秋荷倒是沒猶豫,直接點頭道:“接倒是沒問題,但我不認識阿姨。”
“我給你發電話和彩信。”方年連忙道,“感謝感謝。”
電話掛斷后,一旁的陸薇語早已睜開眼睛坐直身體:“阿姨來申城了?”
跟關秋荷的通話,她是聽懂了的。
“是的,都沒跟我提前說,自己坐飛機就過來了。”
接著方年說道:“你幫我個忙,從相冊里找一張我媽的照片用彩信發給通訊里的‘荷姐’,加上我媽的手機號碼。”
好在陸薇語雖然腦子稍微有點亂,但智商還有,很快發完彩信。
然后就聽到方年認真問:“你要不要再見見我媽?”
‘天造地設’這個詞就該是來形容這般光景的——
初升的驕陽掙破黑暗,極力向這片土地揮灑光輝。
一層鋪在陸薇語身上,連影子都被鋪上一抹曼妙。
另一層攏在方年身上,連影子里里外外都透著陽光。
明明兩人都是并排迎著驕陽,可驕陽卻生怕自己賦予的力量不夠多,于是勉力巧妙重疊著兩人頭部區域的影子……
從自己忽然鼓足勇氣說出這段簡短的話后,陸薇語便用自己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卻不帶壓力得望向方年。
看著驕陽下方年笑容燦爛,眉眼發光。
在那一瞬間,陸薇語情不自禁的扔掉緊張,眼睛里涌出漂亮且驚喜的光芒。
方年小聲道:“原來這才是最美好的日出。”
陸薇語眨動眼睛,故作不聞,卻再不緊張,嘴上輕聲道:“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你已經知道了。”
她沒說這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她知道陳清慧有時性急,而且在她回電話后,陳清慧更是直接講說自己說過的話,于是路上那些心虛隨之消失。
方年搖頭,臉上笑容愈發燦爛:“不是,上輩子我就知道了。”
聞言,陸薇語小聲驚呼:“呀”
臉上忽然就有點發燙。
這個人怎么可以把情話說得這么巧妙,這么認真,這么平靜,這么干脆利落。
又那么動人心弦。
陸薇語破天荒的咬了咬嘴唇,鼻子翕動吸氣,接著突突突一口氣說了下去。
“我以為你是從我沒拆穿你的謊言,從我一個人跟你旅行,從我說你是騙子還跟你吃飯,從我只叫你去湯陽,從我在遇見你的那個下午愿意躲在你的影子里,知道的。”
請:m.mxg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