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進來吧。”
渾厚的聲音從方丈中傳來。
緊接著就見到木門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場景。
一個老僧，一張高桌，一本經，一個鐃鈸，一口磬，一個木魚，一盞油燈。
僅此而已。
老僧正在蒲團上老神在在得誦經，根本就沒有觸碰到木門，可是木門卻這樣慢慢打開。
“方丈。”了無俯身拜道。
金山寺主持緩緩道：“你出去吧，我跟這兩位施主說兩句。”
“是。”
了無對于金山寺主持的話言聽計從，轉身離開，走出去了好遠，靜立等候。
既不因為距離過遠而看不到張靈空兩人，也不會因為距離太近而聽到了金山寺主持不想讓他聽到的話。
金山寺主持揮了揮手，那木門又咚一聲關上。
張靈空也就剛開始驚訝了一下，后來就慢慢接受了，畢竟人家肯定是陽神高手，說不定更強，有這種手段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坐吧。”
金山寺主持不知從哪兒變出來兩個蒲團，手指一點，送至張靈空兩人身后。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張靈空點點頭，也不拘泥，直接盤坐在蒲團上。
淺若夏沫也有樣學樣，反正跟著張靈空做就行了。
張靈空坐下之后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半閉著眼，口中隱隱有經文聲。
要是有細心的太玄觀弟子在此，不難聽出他所誦的不過是太玄觀的早晚課罷了。
別管誦什么，反正沒有跟金山寺主持搭話就對了。
倒是淺若夏沫有些坐不住，四處張望，后來見張靈空什么也不做，自己無聊起來，干脆修行起乾元觀的功法。
金山寺主持低眉，瞥了兩眼張靈空，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自己也不開口。
如此局面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最終還是金山寺主持有些坐不住了。
并非是他定力比張靈空差，只是因為了知小僧的燒刑快要開始了，如果有什么話還是應該盡早說。
“老衲聽說你曾和了知一同去過荊棘嶺？”
“是。”張靈空只回答了一個字。
實際上這一個字已經夠了，因為金山寺主持早就聽到了自己說的話，現在又問了一遍，只是再次確認而已。
果然，金山寺主持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覺得了知這個人如何？”
“這個問題，您不是最了解嗎？問我有何意義？”張靈空知道金山寺主持會問一些東西。
比如在荊棘嶺發生了什么之類的，自己已經想好了說辭，沒想到他卻是問了這么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金山寺主持搖搖頭：“有時候當局者迷啊，所以問問旁人的看法未必不妥。”
這倒是真理，有時候當事人看不清楚的東西，外人卻能看的明白。
所以人不能太過固執，要多聽別人的建議。
張靈空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問道：“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個回答讓金山寺主持一直耷拉著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假話如何？真話又如何？”
“您要是想聽假話的話，無非就是您這弟子頗具慧根，一心向佛，與人為善，定然是在世活佛。”
金山寺冷笑一聲，這樣的說辭還有很多，都是外人常說的，什么金山寺日后定會出一尊菩薩果位啊，什么活佛在世啊，什么佛陀重生啊。
反正怎么玄乎怎么說。
其實大多都是夸大其詞，了知有沒有他們說的那般，他這個當師傅的再清楚不過了。
雖然有些慧根，但是生性執拗，心中執念放不下，如何談成菩薩，成佛？
“那真話呢？”
“要是真話，那我只能說您這弟子實在不堪。”
“哦？此話怎講？”金山寺主持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了知的不好之處。甚至被人說成不堪，這還是頭一遭。
張靈空說道：“了知雖然是善良，可這說好聽點，那叫心懷眾生，要是說難聽點，那就叫不辨善惡。而且沒有一點基本的常識，要是被妖怪稍微一忽悠就中計了。”
“對對。”
金山寺主持對此很認同，甚至還拍手稱是。
“可是，”張靈空話音一轉，“可是這家伙就算再不堪，在我看來也是個誠心向佛的，斷不會犯那些清規戒律。”
“哼！”
這次金山寺主持可沒點頭，而是冷哼了一聲，不過下一瞬就又恢復了原樣。
只是他嘴角的胡子還在顫抖：“你知道我為什么執意要處死了知嗎？”
張靈空搖了搖頭。
“因為他已經墮入魔道了。”金山寺主持激動地說道。
張靈空不太相信：“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且問你，了知跟你去荊棘嶺的時候，一路上可有出手？”
“沒有。”他就是給大家加持了一下而已，其實算不上動手，就是一個混子。
“可是，這家伙為了一個妖女，竟然對同門師兄弟動手，一連殺了十幾個師兄弟。你說，這是不是墮入魔道？”金山寺主持說話很激動，可是在這間方丈室外，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
開始，張靈空是不相信的，因為了知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會和人動手的性子。
想到可能有別的因素，張靈空這才緩緩開口：“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
“比如呢？”
金山寺主持一問，將張靈空問得啞口無言。
比如了知突然被人控制了神魂？比如了知有不得不屠殺同門的理由？
張靈空怎么想，都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除非……
張靈空一拍大腿：那個妖女。
“會不會是被那個妖女蠱惑了？”張靈空試探性地問道。
這次金山寺主持卻沒有反駁，而是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那妖女蠱惑人心的本事實在太強，竟然讓我這通了佛理的弟子都著了道，甚至還深陷其中。”
猜對了？
張靈空就是隨便一說，哪兒想到竟然說中了。
就在他想繼續問的時候，突然三聲鐘響，從外面傳來。
“時間到了。”金山寺主持抬起頭來，淡淡說道，“兩位如果還有什么疑問，待會兒直接到金葉浮屠下即可，到時候一看便知。”
說完就直接消失了，仿佛一直就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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