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王冬兒之前的預料，空姬然似乎對她的話語置若未聞，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神色冷淡如常并無任何變化，反而對她說道：
“轉過來，看著我。”
王冬兒依言照做，下一瞬，澄澈的粉藍對上璀璨的緋紅，兩雙剪水秋眸同時充滿了對方的身影。
妖嬈身形多嫵媚，一如那垂柳依依，湖中漣漪。
四目相對，明明已經見過許多次，可王冬兒卻感覺今晚的空姬然褪去了以往的慵懶溫和，展現出了她平日里刻意隱藏的冷傲與淡漠，讓她從心底由衷升起一股畏懼。
她靜靜的站在月光中，背負雙手，飄然立于湖面之上，宛若毫無瑕疵的神女玉像，出塵脫俗不染半分塵埃污濁，緋紅雙眸妖異而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迷惘。
莫名的，王冬兒竟開始感覺呼吸有些困難，臉色蒼白的撇過頭避免與空姬然的視線相交。
“我說，看著我！”
陡然加重的語氣使得王冬兒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壯著膽子強迫自己轉過頭來。
“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
“姐…姐姐你問。”
“假如霍雨浩最終的選擇是我，你，真的能夠接受這個結局嗎？
假如日后有一天看見他和我牽手、漫步、相擁、親吻，你，心中能否波瀾不驚？
假如未來的你再無法再其他人動半分真情，你，是否會因今天的舉動而感到后悔？
從今往后，無悔、無怨、無憎恨、無遺憾，這些，你都能做到嗎？”
一連四問仿佛三座大山，直接壓在王冬兒心頭，讓她不由得垂下頭顱。
“我…我……”
王冬兒的情緒似乎有些失控，用力攥著拳頭，指節都已經發青，嬌軀也在輕微的顫抖著。
她想說我可以，但被那如幽深血海般的雙眸注視，她拼盡全力終究無法說出。
“呵。”
空姬然倏地笑了，笑容有些無奈，而王冬兒則在空姬然的笑聲中將頭低的更深。
那是愛啊……
她怎么可能無悔呢……
“小家伙，你連自己的心都騙不了，又何必強迫它去承認呢？”
“曾經有個家伙跟姐姐說過，愛是科技與邏輯永遠無法解釋的程序，我覺得這句話很對。”
那個家伙是械帝。
有一次，空姬然與過去一般照例去械族討要一些秘能武器，那時的械帝正在研究創造「主神」之靈，可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生靈之愛，因為機械一族是不需要愛的，他們依靠分裂來繁衍，他向身為「神」的空姬然請教，然而她哪里知道啊，隨后械帝便感嘆了這么一句。
“最后一個問題，你甘愿為我犧牲愛情嗎？”空姬然問道。
我……
貝齒緊咬紅唇，王冬兒終于看透了她的心，抬起頭，濕潤的眼眸滿是堅定：“我……不愿！愛情是自私的，我想獨占雨浩的愛，想要與他共賞每個晨曦與日暮，直至時間的盡頭。”
“所以，想要的東西就去爭取，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況霍雨浩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弟弟，我與他不存在一點點可能性，送給你又何妨。”
“啊？”
王冬兒有點反應不過來，現在不是霍雨浩的選擇時間嗎，這話說的好像你能控制人家選誰一樣。
空姬然見她想通后，輕嘆口氣，認真道：“唉，為什么你們的愛情最后要我來犧牲啊，王冬兒，如果今晚過后再見面你不給我補償的話，我一定把你摁地上蹂躪。”
“姐姐你啥意思？”
王冬兒一臉招牌式的茫然，她越來越聽不懂空姬然說的什么了。
補償？
蹂躪？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此時，張樂萱發話了：“霍雨浩，四位女生都已轉過身去，并且不會使用精神力探查，你選擇誰便站到誰的身后，現在請進行你的選擇吧。”
“好的，謝謝大師姐。”
霍雨浩答應一聲，望著百米外的四道倩影，踏水緩緩前行。
從左至右依次是王冬兒、空姬然、馬小桃以及凌落宸。
右邊兩個霍雨浩基本忽略不計，畢竟這倆貨屬于搗亂者，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了王冬兒與空姬然身上。
一步步踏出，距離在一點點接近。
他看不到兩人的表情，但是也能夠猜到個大概。
王冬、哦不，冬兒應該是緊張吧，依稀六年前你我的初次見面。
你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我像一頭負傷的獨狼，初見誰都不服誰，第一天就打了一架，還遭到了周老師的處罰。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關系逐漸變得越來越好，學習中的互幫互助、新生考核一起取得冠軍、去日月前大被同眠的告別……
你說得對，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你的女生身份明明有那么多破綻我卻沒能發現，如今還需要你的主動揭露。
冬兒，謝謝你對我的選擇……
想來冬兒應是如此，姬然姐，估計更多的是冷靜吧，她好像總是這樣，憑借風華絕代的容貌與隨意慵懶的性情，與大部分人都能夠相處的十分融洽，可真當對方想要與她更近一步時，得到的卻必然都是冷漠到近乎無情的拒絕，比如說今晚的我……
從一開始的星斗大森林相遇，你就好心在我與風狒狒戰斗暈倒時守護著我，然后于曼陀羅蛇口中救我一命，而后又阻止了三師兄對烤魚的搶奪。
那句“他，我罩的，懂？”讓我一直記到了現在。
再后來，當我被外院排除在核心弟子之外時，也是你站出來為我出頭，這個你沒有對我提起，但言院長私下里全都向我一一說明……
還有夜晚海神湖畔曾對我的溫聲安慰、重臨星斗對暗金恐爪的讓步，再到先前絕境時對我和冬兒的救贖……
不知不覺中，欠你的東西漸漸積攢了這么多，我問過自己，為你做過些什么，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真是可悲啊，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這個弟弟，如今我長大了，幾乎比你高出了一個頭，好想站在你的身旁守護你。
遺憾的是，姐姐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守護。
你可是彼岸君主啊！
如星辰般光芒萬丈的你怎么會需要一個沒容貌、沒背景、沒實力、卑微到塵埃里的我呢……
心，怎么突然開始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