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玉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烏穆那邊,他們約定好了十日之期回鐸月,她一時沖動回了廬州,原本以為速去速回一切來得及,誰料因為孟宋二家圍攻翠渚的事,她在廬州耽擱這么久。
眼下翠渚和孟宋二家休戰三天,她不想走,鳳辰好像也知道她不想走,沒有提過要離開的意思。
即使眼下立刻快馬加鞭地趕回去都已經超過十日的期限了,如今還要再加三天……白錦玉思前想后,決定去街市上看看有沒有這兩日去長安的商賈。
今日的天氣不佳,天空中烏云密布,很有些要下雨的樣子,鳳辰和言洛在房中商議要事,白錦玉趕緊揣上了烏穆曾給她的一根信號焰上了廬州大街。
輾轉了一個時辰,她先后找了幾十家做南北生意的商戶,都沒有打聽到有這一兩日去長安的,正愁眉沮喪地走在大街上,忽然聽見一家茶葉鋪的門口,幾個人正打包著車輛說要往長安去。
她趕緊上前兩步,跟門口的伙計攀談起來:“叨擾了,請問,你們是要往長安去嗎?預計何時出發?”
伙計見突然跑上來一個人,狐疑地問道:“是啊,本來要走的,但是今日要下雨了可能明天,什么事?”
確定對方是要去長安,她連忙道:“太好了,我有樣東西想托你們帶到長安給一位故人,不知可否?哦,我會付銀子給你們的。”
伙計接過別人遞來的一個木箱,一邊往馬車上裝一邊道:“可以啊,你東西多大啊?你要帶給的人住長安哪兒呀?”
白錦玉沒立刻回話,低頭從袖子里抽出一根指頭粗細的木管,舉到那人的眼前:“就是這個小東西,這是個信號焰,你到了長安找個晚上,找個人少的地方拉這個引子,它就會像煙花一樣竄上天,我那古人就會來找你。你就問他能不能再等幾天,能等就等,如果他們說不可以,就讓他們自己先行動。”
白錦玉很認真地給這個伙計演示解釋,等她回過神來,那伙計已經一臉恐懼之色地盯著她:“你你你,你這是想干什么,找個晚上、找個人少的地方、再等幾天、不然就行動……你是圖謀不軌吧,走開走開不要禍害我!”
白錦玉一拍腦門,心怨最近真的是用腦過度了,這樣子跟人家說話,實在是大有居心叵測、準備作奸犯科的嫌疑了。她急忙地解釋道:“誤會誤會,我絕對不是做壞事,我要找的人也絕對不是什么惡人……”
她這么一說,更壞事了,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伙計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哪有好人這樣接頭的,你要是帶封信、帶個包裹說好坊弄地址我幫你送上門也沒事,你這……不敢不敢!”
白錦玉道:“真的沒事我發誓,我這個事情比較急,我可以多給你點銀子!”
伙計道:“這不是銀子不銀子的問題。”
白錦玉:“你考慮一下……”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手中一空,那信號焰被人抽走了,白錦玉一看,是從茶葉鋪里走出來的老板。
“干什么干什么,還干不干活了?我都聽見了,這種事也能幫人干?!”老板朝伙計呵斥,精明道:“一聽她這話就是心存不軌犯上作亂,幫了她就等于害了自己!這位夫人,我看你樣貌堂堂也像是個清白人家,還是懸崖勒馬不要做這種事。”
說完,他手腕一揮,把那信號焰“撲通”一聲扔進了商鋪門口養著金錢草的小水缸里!
白金玉長大了嘴巴,驚得發不出聲音來,反應過來,趕緊一步上前把那信號焰從水底撈了上來,嘴里慘痛的“啊”著,心情比這會兒天氣還要烏云密布。
“你不幫就不幫,為什么要把我的東西扔到水里啊?”白錦玉慘聲道,開口就想讓他賠,可是這東西,也不是說賠就賠的,說了也白說。
那老板見白錦玉一副執迷不悟死不悔改的樣子,苦口婆心地勸道:“我這是在幫你,及時阻止你的惡念,你回去想一想,明天就會感激我的!”
白錦玉捏著濕漉漉半點用都沒了的信號焰,心中一片凄凄慘慘切切,心道:感激你個鬼!那個老板嘀嘀咕咕說什么她也沒興趣聽了,邁著虛空的步子往前走去。
這下真的慘了,眼下要么就是即刻親自動身,要么就是不管烏穆隨他去了。白錦玉嘆了口氣,只能往好處想,如果烏穆會經常去晉王府看看,一定能發現她和鳳辰近日不在長安了,以烏穆的腦筋應該可以見機行事的。
這時天空響起一陣悶雷,白錦玉抬頭,一滴雨點就滴在了她的面頰上,只立了一瞬天空就滴滴答答下起了雨來。
街上的行人紛紛行色匆匆起來,白錦玉當即用袖子遮住頭頂也跟著奔跑。
不多時,雨點連成了線,天色變得越發晦暗,鋪天蓋地下起了淋漓的大雨。
白錦玉在雨中小跑了一會會兒,眼看這雨是越下越大,便考慮要先找個地方躲一躲,她當即舉目望去,這一望,霎時愣住了,在她眼前的是暢風樓!!
居然是暢風樓……
白錦玉怔神地回憶,剛才自己悶頭一頓跑,可能少拐了兩個彎,于是就上了暢風樓的這條街。
她把手臂放下,定定地看著暢風樓敞開的門扉,看著雨水順著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珠簾一樣阻隔著視線。
翠渚的人在里面,聞宴在里面,這么近。
雨瓢潑而下,像萬千的銀絲催打在她的身上,整個世界都揚起雨滴濺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亂亂哄哄,就和她起伏的心潮一樣。
“這人誰呀?”
“神經病!”
“就是,這么大雨傻站著!”
路人從白錦玉的身邊奔過,紛紛側目。
忽而,她頭上的雨停了。
她伸出手,的確是停了,但是眼前的世界卻還是雨飛水濺、迷蒙一片。
她仰頭看去,是一面白底描枝的紙傘替她遮住了蒼涼的急雨。
她遲遲地轉過身來,鳳辰溫婉的面容隨即映入眼簾。
灰蒙的雨幕中他手執傘柄,低頭注視著她,眼底的溫暖,宛如煦色韶光,完全不同于這漫天的蕭索,無聲而動人心弦。
“殿下……”白錦玉的聲音有點茫然失措。
鳳辰“嗯”地應了一聲,目光柔得像水,打量著她完全淋濕的衣衫和臉龐,似有千言萬語。
“想去就去。”鳳辰溫聲道。
白錦玉怯弱地看了一眼暢風樓的門里,輕輕搖了搖頭:”他也許不會見我!“
鳳辰追隨她的目光也向門里看了一眼,道:“他會的。”